狄霄的脚步停顿下来,玄玉一喜,忙奔上前去,“这事说来话长,但是玉儿不是五毒教徒!”
她从没否认过少林寺僧的指控,现在突然否认她的身分,狄霄自然不信,但他又私心奢望她能说出一番道理来。
狄霄攒起眉头,“说清楚。”
这该怎么说呢?说她虽然是五毒教的总执法,但只有在扮成男装时,她才能号令五毒教徒,所以现在女装的她压根算不上是五毒教徒。
玄玉绞手指,觉得这个说法太过牵强。
狄霄盯着低垂头的玄玉,目光漓到她脸上的薄纱,禁不住好笑。他居然会为一个未曾看过面容的女人动心,而且这女人还处处有难言之隐,神神秘秘地什么也不对他说。
罢了!现在的他还计较什么?玉儿就算真的不是五毒教徒,也肯定与五毒教有不小的牵扯,他怎么能和她共度白首?
狄霄深深地注视了她一会儿,狠下心旋过身,继续往前行去。
江寒暗叹口气,走近玄玉时,又是惯有的嘻皮笑脸,“玉妹妹,咱们还要回京城吗?或者,你想往东北,就任教主之职?”
玄玉抬眼,眼眶中盈满令人怜惜的晶莹泪水,江寒一愣,笑意凝在嘴角。
但不过一眨眼的时间,玄玉已收拾起眼中的泪意,回覆淡漠的模样,“我进京。你不是一直都很希望我进京?”
“啊!是啊,”江寒回过神来,涩然苦笑,“咱们祭拜过师父,就起程吧!”
第四章
他还是来到京城。
玉儿就在京城。也许他不经意地拐个弯,便会在街角遇到她,但也或许她贪看个小玩意儿,便会与他错身而过。
究竟是见好,还是不见好,他无法决定。他只晓得自己想念她,想她的一颦一笑,想她的忽嗔忽喜,他想她,想到心都拧了……
元傲风不动声色地看着再度陷入沉思的狄霄,好一会儿才开口唤道:“狄霄。”
狄霄没有反应,仍是凝望着窗外。
元傲风尔雅的脸上浮上一抹疑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狄霄!”
狄霄这才回过神来,“少爷?”
“在想什么?”
“没什么。”他很快地摇头。
元傲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没开口询问。他明白狄霄的个性,除非狄霄自己愿意说,否则任他问破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把这两只兔子放到屋后去。”
他将喂过毒的兔子交给狄霄,狄霄伸手接过,“有进展吗?”
元傲风苦笑地摇了摇头,“不过尽人事罢了。”
狄霄点点头,却找不出话来安慰元傲风。
此番匆促进京,便是以为只要找到霍草儿的师伯“逍遥医仙”严煜,便能治好她身上的胎毒,没想到连严煜也是束手无策。
这几天来,两大名医联手找寻解药,却无半点进展。
狄霄暗叹了口气,“我去去就回。”
他走到门口,正好遇上霍草儿,“狄大哥!”
狄霄朝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身后的元傲风已迅速将她搂进怀里,“出来怎么不披件衣服?冷吗?”
“不冷。”霍草儿环着他的腰,“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元傲风爱怜地吻了吻她的脸颊,“你是真想帮忙,还是想来找小兔儿玩?”
“可以吗?”霍草儿的大眼眸中闪着奇异的光彩,“师伯说不准我再碰他的小兔儿。”
元傲风从笼子里抓出一只白兔,放进她怀中,“你若喜欢,等你病好,咱们再多养几只。”
见两人亲昵的靠在一起说话,狄霄原本挂着一抹会心的淡笑,不知怎地心头忽然涌上一阵苦涩。若是玉儿在此……
他转身,跨着大步来到屋后,将兔子放到草丛中。
兔子一得自由,便仓皇急走四处寻找解药。
狄霄看着免子,心头苦涩更重。湖州一别,至今快要一个月了。当初是自己不要她跟随,是自己说不要再相见,但如今这满满的思念煎熬却也快逼疯了自己。
一双精巧的绣鞋拦住了白兔的去路,淡红衫裙飘飘占满狄霄的视线。
狄霄不敢抬头,怕是自己太过思念玄玉所出现的幻觉,另一方面,却又想抬头,看看朝思暮想的人儿可还安好。
玄玉蹲子,抱起兔子,缓步走向呆怔中的狄霄,“我听人家说你也来京城了。”
狄霄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看她。
玄玉叹了口气,“皇上下旨封道源为太子,其他四位皇子也都封了王爷,这几日城里都是庆典,来了很多杂耍小贩,挺热闹的。”
等了半晌,狄霄依旧没有反应,玄玉咬了咬下唇,从怀中掏出一尊木佛项链,“我买了尊小木佛给你,那人说这保平安。”
狄霄没有伸手来接,玄玉犹豫了下,自己拉过他的手,将木佛塞进他手中。
冰冷温润的玉手突破了狄霄强要建立的心防,他慌乱地缩回手,不料一个不小心,竟将木佛甩入草丛中。
“我……”他急忙想解释自己不是有心,一抬眼,却见玄玉低垂着头,螓首几乎埋进兔子的白毛里。
他心口一窒,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还生我的气,可是我真的没有派人到回春堂杀霍草儿。”她哽咽着。
“我知道不是你,是玄玉那个邪魔!”一提起湖州回春堂里那惊险的一幕,狄霄的情绪霎时冷却下来。
“不是玄玉,是谷石他们自作主张!”玄玉大声辩解。
她也是直到谷石回禀邀功时,才知道谷石误以为她想要取霍草儿性命,擅自率人攻打回春堂。幸亏元傲风和霍草儿皆无恙,否则狄霄肯定不会原谅她。
她倒是挺维护玄玉的!
狄霄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挺不是滋味的说:“反正是你们五毒教下的手。”
玄玉一时语塞,视线转回怀中的白兔,幽然低语,“你这么恨我,怎么就不会怨霍草儿?”
“你说什么?”他没听清楚。
“没什么。”她抬起头,水亮晶眸莹光灿然地望着他,“狄霄,如果我不是五毒教徒,你在莲湖上说的那些话是不是还算数?”
月圆之夜,莲湖之上,他曾说要她成为他的妻子,但是……
狄霄狼狈地别开脸,“可惜你是五毒教徒。”
“就快不是了!”玄玉兴奋地绕到他的身前,“只要这事成了,找就可以离开五毒教了!”
“哦?”狄霄不信。五毒教徒若声称月兑离五毒教,等于叛逃,必受极刑处置。“你要怎么做?弑亲灭祖吗?”
玄玉猛然一震,记忆回到七岁的那个夜晚。沾满鲜血的手掌,怎么也洗不去的腥臭味……
“我没有做错!他是该死!”她突然愤恨低吼。
她这话什么意思?她真的做了?
狄霄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兔子乘隙跳了开去,“你杀了谁?”
“我没杀他!谁教他要碰我,是他自己找死!”她慌乱的辩驳,不只让狄霄惊讶,更让他拧痛了心。
在他的观念里,敬亲尊长,恪守本分是做人的根本,他无法接受这种逆伦弑亲的事情,更无法接受这个毫无血性的凶手竟是他爱逾性命的玉儿。
“也只有五毒教会教出你这种妖邪!”狄霄突然恶狼狠地甩开她。
他竟然骂她妖邪!原来他和天下人一样,到头来都会怨她,会恨她,会将她的好处忘了个干干净净。
昂心人!全都是负心人!
玄玉踉跄了两步;“你说过我不是妖邪!”
“不要再拿我意识不清的浑话来堵我的嘴!”狄家大宅血案的和她袭击少林寺僧的毒辣,在脑海中不断交炽,狄雷愤怒得几乎失去了理智,“你就算离开五毒教,还是妖邪!”
“我不是!”玄玉握紧拳头,“我什么都没做错,你凭什么骂我是妖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