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她想追他,确实有几分可疑。她老问他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做什么,打探他的一切,对他家人也很好……但,真的是这样吗?
他蹙眉思索著,忽见站在树下的她连连后退,贴到树干上。
“我、我很难吃的。”康皙瞪著眼前的大黄狗,此彻乃T大三大校狗之一,据说是性情最温和的一只,可它硕大的体型让她很有威胁感,头皮阵阵发麻。
狈儿盯著她手上飘出食物香气的袋子,步步进逼,猛摇尾巴。
“真的,我很难吃!喏,你也看得出我像排骨一样,一点肉都没有吧?像我这样硬邦邦的只有骨头,味道一定很差……”忽有一只大手伸过来,拍了拍黄狗,她惊喜地看著救星,“学长!”
杨昊礼拍拍拘儿,看著她手上的纸袋,“大黄只是想吃你手上的东西,不会咬你。”
原来是只贪吃狗。康皙打开纸袋,刚拿出鸡肉三明治,大黄狗就兴奋地扑过去,前爪搭在她腰上。
“啊!”她吓得全身僵硬,杨昊礼拿过三明治扔给狗儿,趁著狗儿大快朵颐,拉著她迅速离开。
康皙这才松了口气,“谢谢!你再晚一点来,我可能就吓死了!”
“你怕狗?”她脸色苍白,看来真是吓到了。
“很怕!”康皙忆起幼时的可怕经验,脸蛋发白,“我念幼稚园的时候,有一天我爸比较晚来接我,幼稚园附近有人养獒犬,刚好被放出来散步,那只狗一看到我,立刻追过来,我当时个子很小,看到那只比我还大的狗简直吓死了,拔腿就跑,结果——”
“结果?”他跟著屏息,目光下意识往她露在衣服外的四肢瞄去,不忍想像獒犬扑上她的下场。
“结果我竟然跑赢獒犬耶!”她双眼晶亮,对自己这项光荣纪录可得意了,“我一路狂奔回幼稚园,关上园门,刚好把它挡在门外,那时我才知道我的飞毛腿连狗都追不上呢!很厉害吧?”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杨昊礼哑然失笑,凶恶的长相并未因笑容而柔化,反而有几分匪徒的奸险,发觉自己的手还搭在她肩上,立即缩手。
“所以我后来就很怕狗,上小学以后还是被狗追,有几次跑得不够快,被追到了,还被咬。”怕狗是她的大秘密,要是让弟弟知道,他不养个一打吓死她才怪!
见杨昊礼大步往前走,她连忙追上去,“学长,我买了小笼包,要不要吃?”难得他主动跟她说话,她才供出自己的糗事,可说没几句又恢复了冷漠。
“我不饿。”
“你一整天都在上课、打工,怎么会不饿?”她翻拽著袋内的食物,“不然吃红豆泡芙吧?一般泡芙都是甜的,但这个是咸的,有加起司……”
“我不饿。”语气加重了些,明显表示拒绝,很快走到他的机车旁。
康皙拎著纸袋呆立原地,浓浓挫折感涌上心头。
她做人是不是越来越失败了?
先是得罪阿琇,这几天努力要讨好杨昊礼,也完全不得其门而入——因为他根本无法被讨好!
每回都是她讲个不停,他短短回句话就把一切完结;这感觉就像她努力在吹一个气球,而他总一针就把气球戳破,还冷冷附加一句“别搞这种无聊把戏”。
她已经写了七天的“杨昊礼观察日记”,每天写完时都忍不住想加句眉批:这是个无法被攻陷的男人。
阿琇会喜欢这个人吗?
她了解他得照顾一个家,所以生活除了课业就是打工赚钱,难免乏味、刻苦,但未免太乏味刻苦了吧?!他没有嗜好、没有兴趣、没有休闲,又话少得近乎自闭,简直像个间谍,神秘兮兮地隐藏了自己的一切,以———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上。
偏偏阿琇不太有耐心,跟这种讲十句只得到半句回应的男人,恐怕很难有交集哪!
康皙越想越不乐观,忽见杨昊礼已坐上机车,连忙跑到自己的脚踏车旁。
杨昊礼刻意放慢动作,从眼角余光注意到她找到她的脚踏车,才戴上安全帽。
不想等她,反正她知道他家在哪里,但他若骑车先走了,她难保不会卯过来踩著脚踏车猛追,学校附近车多,万一出事……
为什么无法丢下这个麻烦不管?他想不出原因,但还是从机车后照镜看著她坐上脚踏车,才发动机车,骑出校门,留意著车速不要过快。
罢到家门口,杨昊礼就见邻居陈太太牵著机车正在和弟弟说话,旁边还跟著她刚上国小的女儿,小丫头抽噎著,不知为了什么事在哭。
陈太太一见到杨昊礼,立刻巴上来,“昊礼,我的车突然坏了,我知道今晚车行不营业,但我明天还要送女儿上学,以信说你很忙……”
杨昊礼颔首,“我马上修。”
“谢谢、谢谢,改天我烧几道好菜请你们。”陈太大连声道谢,然后又骂著哭个不停的女儿,“哭什么?车坏掉了,玩具只好明天再买,又不会卖光!”她又接著恫吓女儿,“你再哭,我叫杨哥哥把你抓去煮来吃!”
杨昊礼脸色微僵。呜咽著的小女孩偷偷瞄了他一眼,一见他那副凶恶形容正看著自己,害怕得不敢再哭,被母亲拉著进屋去了。
杨以信将车子牵进屋内,抱怨道:“哥,你明明打工很累了,才决定晚上车行不开,干嘛人家讲几句你就答应帮忙?”
“怕他累,你就赶快学修车啊!”一旁康皙插口,迳自走入屋内。
杨以信瞪她一眼,毫不掩饰对她的嫌恶,“你又来了。”
“是啊,我又来了。”对这个从不给她好脸色的青少年,康皙是懒得与他计较,可挫折感不免更重了——她所向无敌的甜笑战术对兄弟俩都不管用,唉。“我买了宵夜,一起来吃吧!”
杨以信冷眼看著她到厨房拿了碗筷,将宵夜分装成一碗碗,体贴地送到他哥哥身边,尽避哥哥忙著修车,一贯冷脸以对,她还是不死心,殷勤地跟前跟后。
她一副以女主人自居的模样让杨以信很不爽,吞下小笼包,单刀直入地开口:“你该不会真想追我哥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康皙皮笑肉不笑地回头看他,没注意杨昊礼拿著工具的手微微一顿。
“我反对!你这副软趴趴的样子,一看就知道爱哭又没用,还故意装这种嗲嗲的声音,心机这么重,我看到你就讨厌!”杨以信忿忿地又吞了颗小笼包,“你要是嫁进我家,我就要天天看到你,烦死了!”
杨昊礼蹙眉,“以信,有礼貌一点。”即使不喜欢她来,态度也不该如此,何况他正在吃她买的小笼包,还这样骂人家,未免太过分。
“怪了,我人缘一直很好,从来没有人这么讨厌我耶,而且我声音是天生的,才不是装的呢!”哇,竟看得出她很有心机,鼓掌鼓掌。“不想看到我,那你搬出去住好了。”
“为什么要我搬出去?!”
“不然我们问他,要我搬还是你搬?”呵,来离间一下兄弟感情吧!每天对著杨昊礼这块硬邦邦的石头,不捣蛋一下她会闷死。
康皙挨近杨昊礼,拉住他衣角,甜软的嗓子刻意添了几分幽怨,“学长,我如果嫁给你,你不会狠心叫我搬出去住吧?”
荡人心魄的柔腻语调害杨昊礼险些掉下手中的螺丝起子,他皱眉看著她委屈的模样。她在玩他吧?
可那语气却像他们真在交往,对著她含瞋带怨地向自己求助的无辜娇颜,教他回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黑肤表面虽无异状,其实底下每根血管都膨胀起来,血液加速流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