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还真的不理她了。
康皙始终挂著笑的脸蛋不由得微僵。很少有人在她的笑脸之下还能摆著一脸酷样,无动於哀,沉默寡言的程度,比管学长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怀疑地模模自己眼皮。是不是今早哭得太厉害,把眼睛哭肿了,破坏了她一向完美无瑕的笑脸?
他脸庞线条刚硬,宛如一块被匠人一斧一斧劈成的原石,五官是毫无雕饰的粗犷,拆开来看倒也不错,可惜组合起来就成了“我是黑道”的标准长相,健壮的体魄媲美“阿诺三碗米糕”,若再换上丝质黑衬衫,挂上几条金项链,活月兑月兑就是他们广海盟在舞厅、PUB外站岗的兄弟啊!
撇开予人的凶恶感觉,他的长相其实挺有味道的,独特而耐看。她格外欣赏他的眼——眼神明亮坚毅,清澈的眼神显示出正直的性格,也就是凭此,她才敢断定他不是“同道”——“同为黑道”之人。
避学长不如他黝黑,相貌也比他斯文多了,体格则是他较为魁梧,目测至少有一百八,和管学长一样都像个运动员。管学长放著优等身材不用,选了桥艺社这种非体育性的社团,不知眼前这位大四学长的兴趣是什么?若也对桥牌有兴趣……有了!
杨昊礼很想埋头计算数字,可有道灼灼视线猛盯著他看,他实在难以专心,只得再度抬眼,疑惑地注视著她蓦然发亮的小脸,“还有事?”
“可以跟你借笔记吗?这堂课我不久前才加签到,不知道前几堂老师上了什么内容。”
既然两位学长如此相似,与其千里迢迢把那位连全名都不知道的管学长弄回国,不如从眼前这个学长下手,将他介绍给阿琇,如果阿琇也喜欢他,她不就省下一件大麻烦?
杨昊礼虽觉得她那可疑的算计神情是针对自己而来,还是没多问,将笔记给她后,继续做自己的事。
“谢谢。”
康皙没翻开笔记本,心思早已飘远,盘算这项计画的可能性……
第二章
省事归省事,事关好友的幸福,绝对有必要进一步评估。
於是康皙跷掉了整天的课,偷偷跟著杨昊礼,却发现这位学长竟然一天九节都排满了课,累坏了她这个从国中就有“跷课小天使”之名的康大小姐。
好不容易捱到七点下课,她尾随他来到车棚,赫然发现他的代步工具是机车,幸好她有脚踏车,而他车速不快,她拚命跺脚踏车,总算还追得上。
停下来等红灯时,康皙不免在心中感叹:唉!阿琇还说她哭是因为电视节目没看到,她怎能这样误解她呢?她是很难过影集没看到,但更难过破坏阿琇的姻缘呀,正因为是好友,才会慌得哭了,也才会认真想要弥补啊!
瞧,她还骑著脚踏车追机车呢!没有一定的交情,岂能请得动她康大小姐做这么累人的事?
灯号转绿,康皙立即踩动脚踏车,岂料踩了两下,脚下传来异感,她低头一瞧——居然“落链”了!
她傻了眼,后头的车子不耐烦地按她喇叭,她只得将脚踏车牵到路旁,眼睁睁望著杨昊礼骑著机车的身影转过街角,消逝在她眼底。
“昊礼,回来啦!”机车行里,李锁匠正在和杨父下棋,一手握著茶杯,向进门的杨昊礼招呼著,“我那老车又得换机油了,麻烦你啦。”
“我马上换。”杨昊礼放下背包,“你们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杨父笑道:“我这老头子捱不了饿,你李伯伯炒了几道菜,就把晚餐解决了,还帮你留了菜。”
年逾五十的杨父眉目清秀,又因久病而苍白,更添几分书卷气,与杨昊礼不像父子,倒像对兄弟。
多年前一场车祸,让他失去妻子,身体健康大不如前,行动不便,连车行的工作也无法负荷,幸好当时才念国中的杨昊礼一肩扛起家务,打工贴补家用,支撑父子三人的生活。
“是啊,我又藉机在你们家白吃白喝了一顿。”李锁匠呵呵笑著,道:“昊礼啊,早上那女孩儿,你怎么认识的?”
“我不认识她……”一开始是不认识,现在却不能算不认识了。杨昊礼迟疑了下,解释道:“我早上送报时,发现她在公寓里哭,她说被锁在门外,所以才请你过去帮忙。”
“什么女孩?”杨父插话。
“是个十几岁的丫头,长得可标致了,嗓子甜甜软软,比刚做好的红豆年糕还软呼,教人甜进心坎里啰;我去的时候,她两眼红肿,还一直跟我道谢,真让人心疼。”李锁匠模著花白短髭,揶揄道:“若非我知道昊礼的为人,还以为他欺负了人家呢!”
杨昊礼淡淡一笑,也不解释,将门外李锁匠的车牵了进来,准备换机油。
李锁匠又道:“阿礼,你升上大四,明年夏天就要毕业了,这精华的大学四年就这么全奉献给书本,不觉得少了点色彩吗?好歹这最后一年,交个女朋友,让你爸看看吧!今早那女孩儿就不错……”
“啊!”机车行外传来惊喜叫声:“你在这里!”
杨昊礼闻声手一颤,刚打开的机油泼了点出来,他讶异地看著门外的康皙。
康皙牵著脚踏车,微喘著拨开被汗水濡湿的发丝。脚踏车突然坏了,於是她牵著脚踏车转过了他消逝的街角,一方面不死心地想继续找他,一方面想找家店修车,沿路张望,就这么好运,让她找到他了!
“我还以为跟丢了呢……”察觉说漏嘴,她连忙掩住嘴巴,好奇地往机车行内探看,“这里是你家?”
相当狭小的机车行,铁架上摆满了零件和工具,空气中满是机械、机油的味道,虽难免有些污渍,大致上整理得很乾净。见屋内有早上才见过的锁匠,她招手道:“李伯伯,早上谢谢你了!”
“好说好说,进来坐坐吧。”李锁匠瞥了愕然的杨昊礼一眼,暧昧地掩口偷笑,以肘顶了顶杨父,“她就是今早昊礼打电话叫我去帮忙的女孩儿,怎么样,很可爱吧?”
杨父惊喜地点头,看著康皙走进车行,好奇地东看西望,粉雕玉琢的秀丽模样,让这个敝旧的机车行犹如小庙迎进了菩萨,蓬荜生辉。
康皙看著一脸教书老师模样的杨父,又回头看著杨昊礼,“你是他哥哥吗?”
杨父笑眯了眼,“我是他父亲。”
“骗人!”她惊呼一声,又连忙摇手,“不、不,我不是说你骗人,只是你……你好年轻。”只有两分是讶异这位父亲太年轻,其余八分是因为——这两人一点也不像父子嘛!
杨爸爸斯文儒雅,比学校里的教授还有书卷味儿;学长却像个一手乌兹、一手黑星,冲进银行叫大家统统趴下的抢匪。
只能说,遗传真是神奇的东西啊!像她跟她父亲像了个十足十,学长却跟他父亲一点都不像。
康皙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学长都大四了,我没想到杨伯父会这么年轻,一时讲错话了,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杨父对康皙非常有好感,看著兀自低头换机油,对来访的少女视若无睹的儿子,道:“昊礼,人家来找你,你也该招呼人家一下吧?”
“我不是特别来找学长的啦,只是刚好路过。”康皙连忙解释。她是偷偷跟踪他回来的,可不能被发现了。
她走到杨昊礼身畔,“学长,你会修车啊?”
“你来做什么?”父亲与锁匠殷殷期盼著会发生什么的模样,让杨昊礼有些困窘,眉一蹙,不善的面相更显得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