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怀玮一脸若有所思,似乎在认真思考她的话。漆黑双瞳朝她望了眼,忽然调开,“那……来跳舞吧?”
邢双芸一愣,“跳舞?”话题一下子接不起来。他是想反正过不了父亲那关,不如及时行乐吗?
“今天难得办舞会啊,难得我不用跟著我爸去应酬……”他努力想让态度自然些,目光却一迳乱飘,不敢看她,“难得我们穿得这么正式,不跳舞好像满可惜的……”
“双芸!你要回宿舍了吗?”王静匆匆追到门边,双眼发亮地盯著汪怀玮。
“她是我室友王静,也是我们法学院的舞会主办人。”无须多介绍,校花王静的名字他应该也听说过。“阿静,他是谁就不用我介绍了吧?”
“当然啰!”王静不掩眼中的欣赏,“汪怀玮,上次你们和化工系的球赛我有去看哦!听说你高中的时候是篮球校队,现在怎么不打球了?”
“打了三年的球,不想再打了。”他礼貌性地微笑,看著邢双芸不著痕迹地退后一步,刻意在他和王静之间让出距离、浓眉不禁微微蹙起。
“我们最近和外文系有比赛,可以请你来指导吗?”王静是法律系的女篮副队长,一直积极想提升战力,见汪怀玮面露犹豫之色,她拉了拉邢双芸,要她帮忙说话。
邢双芸瞥了眼一脸期待的王静,“我们法律系已经连续三年蝓给外文系了,听说她们有物理系的学长帮忙训练,才会所向无敌。可惜我们法律系女生不多,不过今年有阿静──”朝他一笑,“应该请得动资工系的高手吧?”
“我……,最近快期末考了,很多科都要交报告,时间不是很多。”说得好像他是因为美色才帮忙似的,这令汪怀玮稍有不快,可既然她都开口了,他也难以拒绝。
“没问题!”王静连忙保证,“我们一定配合你,等你有空的时候再来就好了。放心,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一个礼拜两、三个小时就够──”
“打扰了。”偏低的柔细嗓音响起,三人同时转头。
一身白毛衣和白长裤的康齐嚼著口香糖,幽黑的眼扫过汪怀玮、王静,最后锁定在邢双芸身上,“有荣幸请你跳舞吗?”
“好啊,不过我不太会跳舞,踩到你别生气哦。”虽然对方冷冰冰的声音没半点“荣幸”的意味,邢双芸还是伸手搭上他洁白的掌心,瞥向愕然瞪大眼的汪怀玮,“那球队的事就拜托你啰,你和阿静协调一下时间吧。”再度踏入了体育馆。
密闭的体育馆没有风吹进来,雪从二楼的机器喷出,直接往一楼落下,在跳舞的男男女女头上、肩上积了薄薄一层。
邢双芸仰头望著,闭眼感受那纷飞的沁凉。“没想到你能借得到雪花机。”
“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爽快就答应和我跳舞。”康齐一句话重重敲在她心上。
“我自己也没想到。”她克制著不去看门边那两个人,微笑地还以颜色,“其实你更想和别人跳舞吧?”
康齐脸色本就阴沉,此时又更黑了几分,冷冷嘲弄道:“哦?我开口邀的可是你。”
“因为跟我跳舞,你才有机会听到心中真正想要的舞伴的消息啊。”
“我……”康齐得深吸几口气,才不会失控地掐住她。他咬牙道:“我没什么特别想要的舞伴,只是单纯地想和你跳舞。”撇开头,不愿看向眼前狡黠微笑的脸庞。
“啊,是吗?”她状似惋惜地轻叹,“那就好,因为我现在和她己经很少见面了,也没什么好告诉你的。”
“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鬼话?你和她明明是好朋友!”
“再好的朋友,总有一天也要分开的。”眼角瞥向门口。王静不知说了什么,只见汪怀玮无奈地摇头,一直绷著的脸却终于露出笑意。邢双芸神色一黯,“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永远的事情,我当然也不会永远跟在她身边。”
“你真的……再也不会见到她?”
她凝视著他,直到俊美的面孔狼狈地转红。
“有、有什么好看的?!”
“抱歉,我知道你想打听关于她的事,但我知道的真的不多,再者,这种事与其由旁人转达,不如两个人亲自谈会比较好吧?”藉由灯光和人群的掩护,他们已接近体育馆的另一个出口。她放开康齐的手,嫣然一笑,“抱歉不陪你了,我想回寝室看书。”
如果是王静的话,应该很适合吧。同样开朗的个性,同样在体育方面有所专长,一定能处得很好吧……心里想著很好,唇畔的笑却几乎维持不住。
康齐轻哼,“将来爱上你、或者是让你爱上的人,一定会很辛苦。”
“安心吧。”她回避他像要透视什么的目光。“至少我不会爱上你。”
下课钟一敲,金发的客座教授挥手示意下课,拿起书本踱出教室。
“台湾的冬天粉冷。”他以中文喃喃自语,觉得发音不太准确,又说了一次,“台湾的冬天,很冷。”
他加快脚步,想回住所去煮杯热咖啡,因此没注意到后面断断续续的呼声。
“老师!”汪怀玮叫著,一手提著塞满课本、讲义、NOTEBOOK而重达十公斤的背包,一手拿了三本下一堂离散数学的参考用书,狼狈地追赶著前面那越走越快的身影。“老师,等等我啊!老师……”教授叫什么名字?“呃……史都华?史瑞克?史酷比?史奴比?史……史可法?”他怎么还不回头啊?
“汪同学,”史宾塞.利夫终于铁青著脸回头,“你想被找当掉吗?”
谢天谢地,教授听到了!“全世界最帅的老师,我有事问你!”汪怀玮巴结地揪住教授的衣袖,“系主任答应了吗?他答应了吗?”
“急什么,等下学期你提出申请时不就知道结果了?”坏心的教授故意卖关子,嘿嘿笑著。
“我急啊!拜托你告诉我,系主任究竟怎么说?他肯让我修兽医系当双学位吗?”汪怀玮屏气盯著外籍教授,就怕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会往左右一摇。
“系主任说──”才起了个头,史宾塞.利夫偏又转开话题,“‘盖亚’的孩子好吗?”他指的是送给了汪怀玮的狗儿“咕噜”。
“‘咕噜’很好:我妹妹把它当成儿子在养,比对我这个哥哥还好!”汪怀玮的语气几乎是哀求了,“老师,拜托你赶快把结果告诉找!”
“好吧。结果是主任问你,我们系上有不少实习课,你能配合吗?”
“当然可以啊。”这算什么问题?“我都会跟著上解剖学,实习时也都有去啊……”瞥见教授笑咪咪的脸,汪怀玮惊喜交加,“那系主任是答应了?”
“你既然有心,又这么认真,兽医系当然也不会排斥你啊。”史宾塞.利夫微笑道:“系主任说,只要成绩符合学校规定,当然会收你这个学生,别担心了。”
“谢谢老师!谢谢老师!”他忘形地抱住教授猛规,“我爱你,史怀哲!”又叫错了名字。
“我没那么伟大。”史宾塞.利夫啼笑皆非,“再说一次,我叫什么?”
“我赶著去上下一堂课,要回资工系馆去了。”没回答问题,汪怀玮匆匆往另一端跑去,给了他一个飞吻,“晚上请你吃饭,老师!”
“只要你记得我叫史宾塞.利夫就好。”史宾塞.利夫模模脸,微笑看著活力充沛的男孩一路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