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过人就威胁对方?你也不过如此。”于佑轻蔑地瞥了她一眼。
她从没尝过这种屈辱!凌云咬唇忍下,嘶声道:“你以为高举为朋友着想的大旗就可以出口伤人?”一开口就拼命指责她的不是,难道一切都是她的错?
为什么不反过来想想她听见自己被男朋友当成负担这些话时的心情?为什么不站在她的立场想,如果他肯多相信她一点,这些不安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她以为骆仲齐会懂的,因为他也认为两个人再怎么相爱也无法支配对方的心、对方的一切,所以她以为和他相爱,自己仍旧可以保有原来自由自在的自己,他也答应了不是吗?
甚至,他还说喜欢这样子的她!
那么现在为什么把她视作负担,当成不安的来源?
骆仲齐!你骗人!
于佑发现自己的话得不到对方回应,于是出声:“你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
“什么?”回过神来的凌云冷冷抬起眼。
她不会受伤的。她告诉自己,本来嘛,人一生下来就会带给别人负担,被当作负担又怎样,这是他自找的,怪得了谁──一而再、再而三,她在心里重复这些话,倔强到不肯对自己承认方才偷听到的话和现在于佑的话让她觉得难过。
“你也许喜欢仲齐,但你不爱他。”如果爱,就不会让他不安。
冷冷的眼闪过怒气。“你凭什么说这种话。”
“旁观者清。”
“那么照你的意思他是喜欢错人了。”
“爱错人,你只会让他不安。”他直言,只希望她能有所改变,好让骆仲齐能安心地将全副心力放在工作上。
“那么身为他好朋友的你有什么指教?”凌云双手抱胸,等着他长篇大论中最重要的一段。
“让他安心,在他可以看得见的地方。在比赛前的这一段时间他需要的是心无旁骛,但是你不在他身边他无法安心。”
要她把自己囚禁在他身边,“于佑,我突然发现做你的朋友绝对比做你的情人幸福。”
于佑挑了挑眉,对她的话并不以为意。
就算这样,她还是要说完:“你或许有情,但我怀疑当你触及爱情的时候又会怎样。倘若那个时候我在场,绝对绝对不会让你好过,没有人可以在惹毛我之后平安无事的,你最好要有所觉悟。”
不认为这种威胁有放在心上的价值,于佑哼声以对。
“你总有一天会后悔惹火我的。”凌云扬唇勾起冷淡的笑意,转身下楼。
“你去哪里?”
她停下,抬起头嘲讽地看他。“买饮料。”
“刚才我跟你说的话你听进去没有?”
“听进去也好听不进去也罢,你又能拿我怎样。”
“如果你还有一点喜欢仲齐,希望你能照我的话做。”
凌云顿了顿,下楼前又说:“如果你们需要打杂的人,叫我一声。”
于佑闻言,放心地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她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
“你要来帮我?”骆仲齐瞠大眼,对于某个人毛遂自荐的行动很是讶异。
这个某人,不用说,正是凌云。
“对啊。”笑着伸指拭去他嘴角的面包屑,凌云耸肩道出理由:“St.C.的事已经忙完了,我看你们在进行的计画好象也挺有趣的,怎么样?你这边缺不缺人手?”
“你愿意来,我当然有工作给你。”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将她留在看得见的地方、能够安心,怎么会拒绝。
“我可不懂电脑程式的东西,我最多只会打电玩而已。”
“我们正好需要一个软体试打员来试试我们设计的游戏。”唐恩抢白道:“嘿,凌,这工作很适合爱玩又不事生产的你。”
“闭嘴,唐恩。”凌云睨他一眼。“小心我向苏珊娜告状去,说你欺负我。”
“谁敢欺负你啊。”唐恩怪叫一声,惹来在场所有人大笑。
骆仲齐为凌云介绍其他志同道合的伙伴后又说了些话才回到工作上,大家全神专注在软体设计上,完全不懂的凌云百无聊赖地看东看西,最后挑张没有人的办公桌坐下,眼睛又不知道该放哪边,先是看这十坪不到的小堡作室,后来干脆发呆,后者占去她大多数的时间。
一开始的九天,她几乎都这么过,因为骆仲齐他们这时候还没有具体的作品呈现,轮不到她这个试打员上场。
所以,这九天,凌云觉得像在坐牢。
第十天,同样始于发呆终于发呆,不过她倒发现主作中的骆仲齐认真的模样很吸引人,有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她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发呆,虽然还是像个废人,至少还有注视的焦点。
原来全心全意投入工作的他这么好看!经过几天的观察,她发现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也有自己的看法,更因为都是名校出身,所以很难彼此妥协,只有当骆仲齐开口说出结论,大家才会心服口服。
所以这些人对骆仲齐很服气,她渐渐可以理解为什么于佑会私下警告她那番话,要她别变成他的负担,让他无心工作。
可是负担……想起这两个字就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她早说过喜欢她很辛苦,是他执意拉她一块跳进爱河,现在又把她的存在当作负担看……怎么想都觉得错的人是他不是她。
可是被束缚的人却是她。
唉……还有一个月又二十天。趴在窗边,凌云抬眼望天,没有半朵白云的蔚蓝天色好漂亮。
这种天气坐在飞机上往下望一定很过瘾。她想。闭上眼想象旅行中曾看过的那片一望无际的蔚蓝。
这种天气如果能躺在阿波罗神庙遗址的土地上晒太阳绝对很舒服……
明知道愈是这么想象,困兽般的桎梏感愈重,偏偏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翻腾的思绪,心思飞到遥远的一方。她看见自己像以往一样背着简单的行囊,自由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观看擦身而过的人脸上不同的表情。
“在这里设计一道关卡,然后──”不经意回头,瞥见趴在窗边不动的背影,骆仲齐心虚地别过脸,重新埋首讨论桌上。
他知道这样对她而言已经算是束缚,也知道自己之前扬言不会束缚她的承诺,但他失约了,违背承诺,变成束缚她的人,让她只能像笼中鸟一样望着天空发呆,想飞也飞不出去。
这十天,他虽然忙也会分神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他发现当大家投入工作的时候,她会坐在椅子上发呆;等到大家累了想休息,她才会回过神开始像他熟悉的凌云说着挑衅的话逗弄伙伴。表面上说是为了好玩,实际上是在提振大伙的精神。然后等大家又回到工作上,她就继续发呆,或者看着窗外,直到有人叫她为止。
在他面前,她依然爱笑,依然说话挑衅,却隐约失去了活力。
他已经很少听见她让人印象深刻的怪笑声。
说会让她自由自在、说不会试图改变她的人也是他,最后做不到的人还是他,这和说要与他交往,最后又说要分手的黄美茜有什么不同!
他知道,也时时刻刻被这份违背承诺的罪恶感所苦。
可是──他不想失去她!无论如何都不想!
明知她就像随风四处飘移的浮云,他依然贪心地想抓住她。
她是这么特别,这么与众不同,永远像个惊喜似的有意想不到的言行举止,丰富的神采有如万花筒般随时随地都在变化,好不容易将她留在身边,怎么可能放手!
原谅他的自私,原谅他……骆仲齐在心里默默念着。
“仲齐?仲齐?”于佑叫了数声,他还是一脸茫然。“仲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