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向来就是这样,宁可强颜欢笑,也不愿让别人分担她的忧愁。”
“向来?”他眉头一拧,“听你的口气,好像认识她很深了。”
“呃……”而她迟疑的口气,则令人更加怀疑。
“林小姐,你不会是夏诈骗的共犯吧?”
林瑜慈的表相虽然老实,但是,上当的次数多了,欧慕华已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诈骗的共犯?”她愣了几秒,而后道:“我想,我知道小情绪糟糕透顶的缘故了……非常抱歉!欧先生,我欺骗了您。”
但她平静的神色,丝毫看不出作贼的心虚。
“很好!只要你愿意坦白,我可以……”从宽!
“其实,小是我失去联络已久的同窗好友。国一时,我俩还坐前后座呢!”
她推了推眼镜,兀自述说起自己与夏结识的经过。
罢开始,林瑜慈对这个家教甚差的同学是避之惟恐不及,直到某天她在校外遭到一群恶棍欺负,被恰好经过的夏舍命相救,“叛逆少女”才翻身为“救命菩萨”,林瑜慈对她可谓崇拜到了极点。
由于夏妈妈是童养媳,与混黑道的丈夫并无感情,所以夏爸爸一等病表老婆归西,立即把外头的女人和私生子迎回家。
身上经常瘀痕累累的夏,除了一半是同别人打架而挂彩,另一半则拜她的继母和流氓哥哥所赐。
或许在师长眼中,这个平常很安静、真要说起话来却有张“气煞人”的利嘴的学生,被视为问题十足的“麻烦精”,同学们可十分拥戴这位专替人家背黑锅的“大过女王”呢!
有一回,夏陪同学去堕胎,哪知被训导主任瞥见她从妇产科走出来,“无耻婬妇”的指控,最后竟然演变为退学风波。
“反正已经被贴上标签了,多添一笔纪录算不了什么!”
这也是夏的处事原则——宁可牺牲自己,绝不拖人下水。
“自从小退学后,我们便慢慢失去联络了。从断续的传言中,我只知道她转了好几所学校,而且课业都不怎么顺利,直到她逃家,再也没有同学听说过小的消息了。”
到欧瑞家上课的第一天,重逢的两人互吐这几年的过往,她才晓得好友遭继母陷害而在中途之家留下纪录。当夏聊及独立生活的那段辛酸,更让林瑜慈哭肿了眼睛。
“没想到我会在英国遇见最怀念的朋友,缘分这东西真是奇妙啊!”
从伤感中回神,她的唇角已添了抹安慰。
“是呀!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欧慕华亦有同感。
原来夏的故事如此富戏剧性。如果没有林瑜慈的出现,他在她身上贴的“恶女”标签,恐怕一辈子也撕不下来。
“比起我们,小的人生真是太不顺遂了。经过那么多风浪,我从来都没见她哭过,可是今天早上我却看到她对着窗外偷偷拭泪……”抬起头,林瑜慈肃然道:“虽然我不晓得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误会,可是依小倔强的个性,我猜,她并不会替自己辩解。”
你以为我图的是那些?人家把宝贵的第一次都给了你耶!
夏含泪的控诉,再度回荡于欧慕华的胸口。
“无论你如何看待小,我愿意用性命担保,她对欧瑞家的财产绝无非份之想,而且她深深爱着你……你们每个人!”
经过短暂的考虑,林瑜慈决定“那句话”还是由夏自己说。
“对不起!打扰你许多宝贵的时间,我告辞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
送客后,欧慕华才静下心来分析她所言的真假。
如果夏真是贪图荣华富贵之徒,她早在Lily死后就甩弃掉玮玮这只拖油瓶了,又岂会为了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而跟他拚命?
再回想那个粗鲁的女孩乍到英国时,虽然闹了很多笑话,但她的开朗和风趣,也同时为古板而传统的欧瑞家族注入不少生气。而他之所以被夏吸引,不正是因为她难得的自然率真?
我一直想跟你吐实,是你不给我机会的啊!
没错!是他不给她机会,甚至不相信她的解释。更该死的,他还妄自在她身上加了许多莫虚有的罪名……
想到此,欧慕华的心一阵痉挛。
人家都把纯洁的身体奉献出来了,而他却回以恶毒的践踏,夏不被伤得千疮百孔才怪!
欧慕华不禁自责地低呼:“噢!小,我该如何弥补你所受的伤害呢?”
蓦然,他想到了伊莎夫人的建议——
度假!
???
“夏小姐,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当两位干员模样的男子出现在欧瑞家时,夏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将有好长一段日子得在牢里过了。
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来到停机坪,一票人已在那儿等她。
“干妈,我!”
“今天的天气不错,飞机应该不会颠行得很厉害。”伊莎夫人慈祥的笑容没有丝毫的鄙夷,“不过维克(Wick)现在已经进入秋季了,你可要多穿点衣服。”
原来她的牢房远在苏格兰北方?这个欧慕华可真狠心喔!
“玛丽,玮玮麻烦你了……”
模模孩子迷人的金发,她只想将这张苹果脸深深镌刻进脑海里。
“还有,千万别把那条熊熊的破布巾丢掉,那是安抚他情绪的惟一法宝了……”
“是!”玛丽恭敬道:“小姐请放心!我会照顾孙少爷的。”
夏不禁感动万分。大家在知道了她假冒玮玮的生母来此骗吃骗喝后,并未对她大吐口水,欧瑞家的人真是善良呀!
“快来不及了,小姐请上路吧!”
哼!只有管家最冷酷无情了,居然不给他们母子好好抱一抱的时间,就示意那两人把她架进飞机。
“再见……”她忍住哀伤的泪,向众人挥手道:“谢谢大家的照顾,也请各位多多保重。”
一如初来时的景象,仆佣们也是二字排开。
“再见了!小姐!”
“祝你玩得愉快——”
由于飞机的引擎声太大,后面的尾音全被掩盖掉,所以夏心里直纳闷着,她都要被抓去关了,怎么这些仆人开心得像在欢送她去度假?
“唉,不晓得英国的牢饭会不会很难吃?”
担忧的夏因而无心浏览高空下的山河。
情绪仍在纷乱当中,飞机就降落了。落地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古旧阴森的城堡。
“好可怕,这么破旧的牢房,一定有很多的虫虫……”
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却最怕蟑螂、老鼠。
一想到自己将与那些生物为伍,夏就有种尖叫着逃离的冲动。偏偏押送者全长了副虎背熊腰,恐怕她落跑没多久,就会被抓回来毒打一顿了。
走到大门口,干员们介绍了迎上前来的老人家,“这是尼克和苏珊,他们负责古堡的生活起居。”
“幸会。”尼克操着浓重的苏格兰腔,矮躯佝偻如钟楼怪人。
即将同这对怪叔叔、怪婶婶关在一起的夏,顿时打了个哆嗦。
“冷吗?”老妇和蔼的问候才带给人一丝温度,她却又补了句:“先洗个澡吧!相信这里的大浴池能让小姐暖一点。”
“大浴池?”夏立即联想到“监狱风云”中,囚犯们互以刺青较劲的场面。“呃……我可不可以晚点再洗?”
“过了下午三点,维克的气温就开始下降了,想洗的话最好趁早。”接着她命令矮男道:“你把行李提上楼,我带她去‘泉室’。”
夏忐忑地尾随,不过古堡并未如预期中的肮脏,甚至干净得连蜘蛛网都见不到。片刻,她被带进一间大浴室。“毛巾和香皂都在这边……”
苏珊又告诉她房间在二楼,之后就离开了。
“这两个牢头好奇怪,难道他们不怕我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