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新主子似乎毫无所觉,还当自己是宫女,成天拿着扫帚打扫。
众人也只是冷眼瞧着,并不拦她做事,毕竟她身分未明,说不准只是汗帝一时受惑于她的容貌,痴迷一阵便不了了之,后势如何,大伙还在观望,况且她身为汉女,就算将来受宠,在宫中身分也不会太高,众人心里对服侍一个汉女还是抱着不屑的态度。
时值七月,大热天里!
“还没扫完?”哲勒沐懒洋洋地在软榻上半躺着,身后站着两名宫女拿着羽扇褊风,他悠闲的用手支额,瞧着冉璧玺在庭中扫着落叶。
可她压根不理会他猖狂的举动,这家伙天天往这没主子的后宫来做什么?只要他一来,其它人就会用着局促怪异的眼光看她,好似她是什么奇怪的人,老实说,这让她真的很不舒服。
“你身为皇帝不忙吗?怎有空在这儿闲坐,盯着宫女打扫?”被看得烦了,她气得将扫帚重重往地上放下,转身气呼呼的瞪人。
那双隐隐含着笑意的眸子掠过她,“你嫌朕经常来?”
“是啊。”她没有细想,随口就应。
“赤力,走,回朝元阁了。”他二话不说,径自起身,一行人也跟着他走了。
冉璧玺傻愣的瞧着他的背影。这家伙该不会又生气了吧?
她手交叉于胸前,手顶着秀颚,摇了摇头,还是搞不懂那家伙到底想怎么样。
其实他想怎么样她也管不了,但她很清楚自己不能太靠近他,因为这实在太危险了……
拾起扫帚,继续扫地。做好自己的本分比较重要,一切低调,在这对她充满敌视的地方,尽量不要引人注意,这样身分才不会曝光……
低调……低调……她得低调得让人当她不存在……然而一转头,数双眼睛又盯上她,见她讶然瞪眼,他们马上又装作若无其事,可那股子隐藏对她鄙夷的怒气却久久不散。
这些人真的很奇怪,她真想一走了之,但这里可是戒备森严的大内皇宫,想离开不容易,要不然她早走了,哪愿意继续待在与那男人这么近的地方……
“璧玺,璧玺姑娘。”她正想得出神,忽然有人唤她,她赶紧拉回思绪回头。
见是赤力,他正朝她笑得恭敬。
整个金栈皇宫里,除了被派去蒙古议事的额伦外,就数这位公公待她最客气真诚,不过他可是宫里的大总管啊,统领整个后宫的奴才,见他对自己这么客气,还称呼她姑娘,她不由得感到不好意思。
“赤力公公,你不是随汗帝走了,怎么又折回来了?该不会他也回―”
“没有,主子往朝元阁去了,没再折返。”赤力笑着说。
一听他真走了,她这才放下心的呼出一口气。只要走了就好,别再靠近她,每回要他一接近,她的心就会空悬着,彷佛随时会出事……
“不过主子另有旨意下来。”瞧着她放松的样子,他抿了抿唇后又说。
“什么旨意需要你专程再回头告知?”
赤力微微一笑,“主子说他朝元阁的院子也挺脏的,要你过去扫一扫。”
“什么?”
“走吧,我是专程来领你过去的。”他低笑道。
大明殿里,百官齐聚议事,龙椅上的哲勒沐星目半阖,不怎么热心的听着众臣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政事。
正当大伙说得口沬横飞,侧门悄悄开启,突兀的走进一个官女,手中拿了一把扫帚,开始利落的打扫起来。
众人一愣,停止喷口水的说话。朝臣议事,是何等庄严持重,哪来的宫女敢在这时候进到这个殿里扫地?照理说,赤力公公会在汗帝发怒前,就将误闯的宫女拉出去杖责至腿断为止,可这会赤力就站在汗帝身后伺候着,也没哈反应……众人讶然。这公公是没注意到还是怎地?
“达利汗这次虽说是有意与咱们讲和,但依他过去一再出言挑衅的行径,臣等认为他根本不是真心议和,汗帝不应该再姑息,不如先派兵恫吓他一番再说。”朝臣见赤力没动作,又见那宫女只是安静的扫地,便也就忍下来假装没看见的继续说话。
“说得没错,对付达利汗这种自以为是的人,就该给他好看!”又有人接口。
“说起好看,这河北的乱事朝廷最好也派出重兵镇压,那可都是前朝的遗民在作乱,为免乱事祸延,该一律诛杀!”话说到一半,突然传出匡当一声。
原来是那宫女将一只玉器给绊落掉到地上了。
众人脸色一变,想要开骂,可是瞧龙椅上的人仍是一副半垂目的样子,赤力也依旧面无表情的德行,众朝臣只得压下怒火,狠瞪那不长眼的宫女表达不悦之意。
“准了,朕准你们派兵镇压乱民。”哲勒沐开口了。
他一说完,那宫女猛然抬头望向他,表情有些惊惶不定。他像是没看见,要众人继续。
“汗帝的决定是对的,咱们对付乱民就该!”正在说话的朝臣傻了眼。
这宫女竟大剌刺的走到汗帝的龙椅前,当着圣上的面,像是生着什么气似的,用力扫着地,这是在向谁挑衅啊?这宫女未免也太嚣张离谱了吧?
“哪来的奴才,还不退下!”有人已忍不住怒喝了。
这个宫女便是冉璧玺,她胆子只比乌龟大不了多少,被这一喝,登时面色惨白了下来,低着头尴尬的要走人,但脚才要跨出!
“咳!”身后传来赤力公公的咳嗽声暗示,她牙一咬,又回头干活。
“你这奴才太过放肆,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瞧瞧坐在这里的都是什么人,还不滚出去!”见她还赖着不走,有人拍桌了。
她闻言身子颤得凶,拿着扫帚的手也抖得不象话,但就是不敢移动半步。
“你!”
“巴大人,您还是继续说乱民的事,其它的事别管了。”库开别具深意的瞧了一眼哲勒沐后,发现他一扫方才懒散的目光,这会可是变得照照生辉,嘴角甚至含笑。这还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吗?为避免其它人闯祸,得罪某人,他好意提醒。
“别管?这奴才胆大包天,冒犯君王朝臣,罪该万死!赤力公公,你都不管的吗?”这位巴大人没听懂库开的好意相劝,径自拍案大骂。
赤力被点名渎职,放纵奴才,好像不出面不行了,他瞧了主子一眼,见其面色看似无波,其实……
唉,汗帝被赶出庆喜宫,不再上那儿去“闲坐”,便作弄起人来,天天让璧玺姑娘自个儿来报到,走到哪教她跟到哪,让她到处惹事但又不肯亲自为人家解围,更是从不曾在言语上维护过她,可这心里头却又一点也不想让人家受到委屈。
这会弄得她惹怒朝臣,要他一个小小的总管太监怎么帮着收拾啊?
“这宫女莫非是仗了什么势,敢在这大明殿里放肆?”巴大人呛上赤力。
他近日与赤力有私怨,因为他的侄女日前被送进宫当宫女,他曾送上厚礼,欲请赤力代为安排,让侄女当差处能离汗帝近些,这意图就不用说破了,可这奴才竟退了礼,他那侄女更是被编派到离汗帝远远的御膳房去了,成天在那洗菜端盘的,搞得蓬头垢面,天天送信回家哭诉,说是在宫里的日子过不下去了。
从此,他对赤力这奴才是怨上了,这会逮到机会,就想给赤力好看,干脆直接指摘他包庇宫女,分明是拿了什么好处才会如此。
赤力冷笑,心想冉璧玺是仗势,但仗的可不是他的势。这老家伙敢说这种话要倒大楣了!
“过来,别扫地了,朕的龙案上脏了,你擦擦。”一直像没在意众人争执的哲勒沐蓦地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