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咕咕钟响了十声时,沈绿水正好爬上床,抱着她的宝贝大熊布偶,准备和周公下棋去。
她自从大学毕业进入名威建设之后,生活便一直很规律。她非常热爱这份不用大脑的工作,每天七点起床,十点上床,规律到她以为她的人生会就这样过一辈子。
可是,她错了!
一阵铃声突兀地在寂静地夜里响起,她刚开始有些会意不过来,直到铃声愈来愈大声,她才恍然大悟的从床上跳下来,慌张地从床头柜上的背包里翻找出她的手机来。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她的,虽然已经打从心底认定是打错电话的,但她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喂?”
“怎么这么久才接?”
“请问,你找哪位?”以她听人无数的经验,加上两年总机的训练下,几乎没有她听不出来的声音,而这个男人的声音很陌生。
“我找妳呀!”
“请问,你是哪位?”
“下午才分手,妳现在就忘了我?”男人的声音明显的不悦。
她左想右想,却仍想不起来这个声音是谁,啊!会不会是诈骗集团?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妳真的想不起来我是谁?”
“很抱歉,我要睡觉了。”她拇指轻轻一按,便将电话挂掉。
如果是她的同学或同事,不用报上大名,她也认得出声音,所以那个男人肯定不是她认识的人。最近诈骗的电话很多,她得小心为上。
她才刚又摆好睡觉的姿势,手机铃声又不死心地响起。
她只好再度下床拿出手机,仍旧没有来电显示,这次她还没开口说话,对方已经等不及的咆哮出声。
“妳为什么挂我电话?”
“我不认识你呀!”她有些无奈。
“我是谷青山,妳竟敢说妳不认识我!”声音已经有些火药味了。
“你是谷青山?”
“妳不相信?”
话机里传来的吼叫声,让她不得不将手机拿离耳朵三吋远。
“嗯,谷先生,我没想到你会打电话。”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现在正电话的那一头,有张大脸正龇牙咧嘴着。
“我有手我当然会打电话!”
他故意抓她的语病,让她更加心慌意乱。“不是的,谷先生,我……”
“又不是在公司,叫我青山就行了。”
她跟他又不熟,这样叫很奇怪耶,况且他还是公司的贵客呢!
“这么晚了,请问有什么事吗?”她索性把称呼省略。
她将纯白色的大熊又抱回怀里,半躺在床上,听着他略带低沉的声音。
“听说台北的夜生活灿烂又美丽,妳带我出去玩玩。”他本来只是想打电话询问她台北有哪些地方好玩,根本没打算要她陪他出门,他相信自己拿着旅游手册也能四处行走。
但是就在刚刚,这个女人不但挂了他的电话,还听不出来他的声音,严重的伤害了他的男性自尊。
他行事向来随心所欲、无拘无束,只要他高兴,没有人约束得了他,或许这是艺术家的通病吧。
“这么晚了,我不知道哪里可以玩。”她的生理时钟已经发出强烈的警讯,眼皮都快要合上了,现在只是努力在强撑着。
“我记得陈经理好像说过,如果我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妳,而妳也会二十四小时随传随到?”他就是存心想要刁难她。
她用右手揉揉太阳穴,“没错,这是我答应陈经理和总经理的。”
陈光达是总务部的经理,也就是她的顶头上司。
下午她送谷青山到饭店登记,等他梳洗完毕后,就送他进公司,将他交给陈光达去安排,她才又回到柜台工作。
当总经理和陈光达带着谷青山出现在柜台时,陈光达当着总经理和谷青山的面,特地交待她要全力协助谷青山在台北的生活起居。
比青山是新加坡华侨,从来没有来过台湾,无论他想去哪、或有任何需要,她一定要二十四小时随传随到。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得把自己下班及放假的时间卖给公司,简直像是管家兼女佣,根本没有员工愿意做,只有任劳任怨的她会无条件的接下这种烫手山芋。
“那太好了,妳现在就来饭店接我,我闷得快要发疯了!”
这男人不是才刚和总经理出去吃晚饭,怎么那么快就觉得闷啦?他怎么看都没有设计师该有的定性,反倒像只不安份的大猩猩。
想到大猩猩长手长脚的样子,她就很想笑,不过她现在可是笑不出来。
“台北的夜生活我不熟,如果你想要多采多姿一点,可能要麻烦小李才有办法。”
她忽然听到一阵狂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绿水,我如果要去华西街或中山北路就不会找妳了,我会直接找小李。”
说完,又是一阵笑声。她心里很纳闷,有这么好笑吗?
“那你想去哪里?”
“妳是台北人,应该是妳带我出去玩,怎么会问我呢?”
“我不是台北人,我是基隆人。”
“基隆?”他的声音明显扬高了八度。
“没什么啦,基隆只是一个小佰口。”她想他是个外国人,应该不清楚台湾的一些地理位置,所以她赶紧将话题转回来。“我只知道夜市,你要去吗?”
“好啊,就去夜市,我等妳。”
“谷先生,从我这里过去饭店大概要四十分钟。”她想让他先有心里准备。
“青山,喊我青山!”他不耐的纠正。
她想喊却喊不出来,总觉得两人好像还没那种交情。“那,待会见。”
她可是标准的白天一条龙,晚上一只虫,不过她总算知道先前陈光达要她养足精神的原因了。算了,就当助人为快乐之本,她还是赶紧打起精神吧。
“绿水,妳怎么有黑眼圈呀!”
沈绿水才踏进柜台,冯欣筠就惊叫出声。
冯欣筠也是总机小姐,她的面容姣好,身材修长,跟沈绿水的甜美相比,倒是多了几分成熟风情。
“有吗?”沈绿水从皮包里拿出小镜子,看着镜中那苍白的脸色,眼睛下方还有淡青的黑影,唉,全都是拜谷青山所赐。
“妳昨晚没睡吗?怎么一脸爱困脸。”
“有睡啦,只不过三点才睡。”要不是她的意志力够坚定,恐怕现在还睡死在中兴号上呢。
“哇,三点!”冯欣筠一脸不可思议。“妳这个十点就上床的乖宝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招待公子出游。”沈绿水还开着玩笑。
沈绿水和冯欣筠是同期进公司的,沈绿水的个性随和大方,和谁都能成为朋友,不过并没有特别深交的同事;而冯欣筠的个性独立孤傲,总认为自己只是一时的怀才不遇,才会暂时窝在总机这个职务。两人交情看似伥好,其实是沈绿水对冯欣筠多掏了一分心;而冯欣筠对沈绿水就多了那么-些些的心眼。
“公子?谁呀?”
“就是昨天从新加坡来的那个室内设计师。”
“谷青山?”冯欣筠的双眼霎时闪闪发亮。
“是呀,上头交待我要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结果昨天晚上我就带他去逛士林夜市了。”
她终于明白他那副如黑猩猩般的体格是如何来的了,他竟然可以从第一摊吃到最后一摊,肚子就像是个无底洞,怎么塞都塞不满。
“看妳好像不是很乐意?”冯欣筠有意套沈绿水的话。
像谷青山那样的青年才俊,说身价有身价、说人才有人才,既带得出场,又能让自己从谷底翻身,冯欣筠当然想要好好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