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尽避如此,母亲每回发火的时候,只要有她最宠爱的外甥卫绅冬出面缓颊,事情往往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深知这一点的杜明芙,每次只要闯了祸,都会跑到表哥这里求救。久而久之,也就养成她碰到问题一定第一个找卫绅冬的习惯。
“阿绅,我告诉你……我……”杜明芙面红耳赤地支支吾吾。“我昨天晚上没回家……”
“怎么?昨晚终於甩月兑了你保存了二十几年的处女之身吗?”卫绅冬拂过一头乌黑长发,外型阴柔冷艳的他,似男似女的气质向来颠倒众生。
“你怎么知道?!”
哼,他冷笑。“你上衣穿反了。”
如果不曾月兑下,怎么又会穿反?
杜明芙猛地低头一看。“啊!”
很明显地,她是把身上这件黑色圆领针织衫的背面穿成了正面。标签还卡在脖子下,扎得人直发痒……
她居然用这副德行越过了半个台北市?!
“你跟你那个书呆男友上床也算不了什么大事,用不著慌张吧。”真是困死了……卫绅冬慵懒地摊在沙发上,眼廉半垂。
杜明芙脸色发白,缓缓摇头。“问题就出在於……”
“到底是什么?”他又打了一个呵欠。
“我男友昨晚已经跟我分手了。”
哦?卫绅冬睁开眼。“该不是完事之后就跟你提分手吧?”这小子不想活了!
“不是。我们昨晚一见面,他就跟我提分手了……”
“为什么?别告诉我你那书呆也能另结新欢。”
“你不知道……最近的书呆都很厉害的。”她喃喃说著。“哎呀,别管他了,重点不在那里!是……是我……”
“到底怎么啦?你干脆点行不行?”支支吾吾地让人不耐烦。
“哎呀--我跟个陌生人发生了一夜啦!”杜明芙恼怒地喊了出来。
卫绅冬一听,睡意全消。“一夜?杜明芙,你确定?”
“好像是吧……”杜明芙垂著脑袋,嗫嚅低语。
“什么好像?这种事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们有采取安全措施吗?”
“我不知道……”
“怎么可以不知道!”卫绅冬神情严厉。“你以为现在外头是什么状况?穿著名牌西装的男人可不代表就是干净健康,要是不小心染上什么奇奇怪怪的病怎么办?”
苞陌生人进行不做安全措施的,就像光著坐进了公共厕所的马桶,总归一句,脏!
“这些危险性我都知道!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昨晚,我被甩了以后,就跑到你上次带大家去的那家PUB喝闷酒。大概是喝太多了吧,我只记得好像跳了舞……后来就什么都不晓得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是在饭店房间里,旁边……旁边还躺了一个男的。”很典型的酒后乱性。
卫绅冬蹙眉摇首。“杜明芙,你有没有搞错?就算被甩了,也不必用这种自我放纵的方式抒发情绪吧?”
“我也不是为了要抒发什么情绪……只是突然想喝几杯酒……”谁知道会变成这步田地?“阿绅,你说我现在究竟该怎么办?”
“上医院彻底地检查一遍!你过几天找个时间去性病防治所报到!”卫绅冬不留情地喝斥。“还有,对方是谁,你问了吗?”
既然杜明芙昨晚是去他常去的那家PUB,或许那人他也曾见过。
“我没问。”
“你没问?”
“为什么要问?我才不要再跟那个人有所牵扯--啊!”杜明芙话说到一半,突然被表哥狠敲了脑袋。
“你不知道现在的人发生一夜后,都得要求对方拿出身分证的吗?结果你居然连名字都没问就跑了回来?!要是一个不小心得了病,或者是怀孕了--”
“呸呸呸!我才不会这么衰!”乌鸦嘴!
“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要是你一不小心掉入了性病的魔掌,或是坠入了怀孕的地狱,你难道要打落牙齿和血吞吗?当然要叫那家伙负点责任。”
性病的魔掌?
怀孕的地狱?
杜明芙登时背脊一寒。“你不要咒我行不行……”
看她脸色发白的惨样,卫绅冬心头一软,只是叹息。
唉,暂时搁下最坏打算吧,搞不好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对吧?
“好了好了,先去洗个澡吧。阿姨那边要是问起,我会替你想办法。”他一把拉起表妹。“还有……跟那个书呆分手一点也不用难过,你一定会找到更好的对象的。知道吗?”
杜明芙难得地笑了,从一大早醒来之后便紧绷至此的情绪,终告舒解。
说真的……对於分手,她并不觉得有多痛苦。真正让她耿耿於怀的,是前男友的那一句--
我们之间并不是恋爱。
这七年来,他们既是情人,也是最好的朋友。虽然始终没有甜言蜜语,也没有高潮迭起的浓烈热情,可是,一路平顺的走来,她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但,很显然对方并不这么想。
我们之间并不是恋爱……
那什么才是真正的恋爱?
这七年来他们彼此相伴,做对方无话不谈的知己,这样不好吗?
难道以前那些手牵手的约会、浪漫的情人晚餐、生日派对上的淡淡拥抱都模糊暧昧的“类爱情替代品”,一种麻痹寂寞神经的缓和剂?
她只是习惯了有个人在身边,如此而已?
真正的爱情,究竟是什么?
她不懂。
不过,尽避如此,她仍是很干脆的答应分手了。
人本就有权利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幸福。既然对方已经心有所属,她能做的,就是放开手。死缠烂打不是她杜明芙会做的事,注定不属於自己的东西,不论再怎么紧抓著不放,都是没用的。
不过,奇怪的是,对於这段感情的骤然终止,她除了有些怨忿空虚外,心痛的感觉竟浅薄得难以察觉……
如此一来,是不是应证了前男友所说的--他们之间并不是恋爱?
正因为她对前男友的感情浅薄,所以她才会随随便便跟其他男人上床?
杜明芙垂下双肩,一股懊恼混合著自我厌恶,涌上心头。
她一直以来都很坚持“有爱才有性”,始终相信不管这件事会在何时发生,对象一定是自己心爱的人,而且绝对不是一夜。
可谁知道,当这件事终於发生了,却完全不是她所料想的那样。
就算被甩很惨,她又喝得太多,但不管怎样,还是不该跟那个男人上床。
不过……昨晚到底怎么样啊?
究竟,那是怎样一回事?
倏地,陌生男子黝黑颀长的健美身躯,猛然窜进脑海。
--啊!杜明芙满脸胀红,闭著双眼猛摇头。
停停停!她在胡思乱想个什么东西?!不要脸!
杜明芙发狠的用力刷著身体,好像要把昨晚的一切全部洗去似的。
忘了这一切吧,就把昨晚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个陌生人永远只会是个陌生人,他们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绝对不会!
饭店房间里,空调运转的声音,浅浅地低鸣不休。
自一场回笼觉中苏醒的戚霁月,懒懒起身,厌恶地瞪著透窗而来的澄金光束。
又是一个艳阳天。
伸手探向床边矮柜,取来了菸跟打火机,他一如往常的进行每天早上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抽根醒脑菸。
喀擦一声,稀微的火星燃起,戚霁月深吸了一口,感觉尼古丁辛辣刺激的味道,仰起头,缓缓吐出白色烟圈。
漫不经心的,他瞥了眼一旁早已空荡荡的紊乱床榻。
戚霁月悠哉地吞云吐雾,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