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依旧一尘不染,万岁爷没让她消失得彻底,反而让她回到这来,这是怎么回事?
她呼吸加重,竟害怕面对床上男人,脸色苍白得不知是否该继续前进,脑中不断想著他见到她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
恨?怨?怒?还是惯有的冷漠?
揪著心,她紧咬唇,内心其实很清楚他会如何对待她,可不管怎样,她都想再见他,她多担心他的身子,怎会在朝廷之上吐血呢?
她颤巍巍地朝著那教她心碎的男人身边去,他就像一块有吸力的磁铁,总是吸引著她,如飞蛾扑火般扑向他,若硬要将她与他切离,也是切肉不离皮,割了皮,肉又怎能不自伤?
眼前是他睡惯的罗钿屏风床,他就阖目躺在上头,若是熟睡的他,她该比较有勇气面对。深吸一口气后走上前,可她怯怯的一望,霎时让她杏眼圆睁。
怎么会这样?!
她见到的,不是往昔那个俊容焕发的男人,而是一张槁木死灰的脸庞!
他……他如何会变成这模样?
抱卉立刻冲上前去再瞧个仔细。才几日不见,他便两颊凹陷,神情疲惫,暴瘦不少,这跟他在朝上吐血有关吗?他身子何时出了问题,她竟一点都不知情?!
泪这时还怎能抑制得住,她当下望著他泪流满面,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他该没事吧?若真有事,不用他人逼死,她也决计活不下去了!
一声抽泣忍不住由喉间逸出。
床榻上,布满寒霜的瞳眸倏地睁开。“你来做什么,谁允你进来的?!”永璘黑眸狂烈,发出低吼。
抱卉心震了一下。“我……我也不知怎么……怎么……会被带到这里来,你的身子……”面对他的怒气,她无助的声音只能断断续续的持续著。
他狠眯起眼。“是皇阿玛让你来的?”冷酷的声音几乎降到冰点。
“我想……应该是吧……”连她也搞不清状况,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永璘神色凝重了起来,可却教人分不出他到底在思索什么,最后,他只是冷冷的瞥著她。“滚。”冰漠的嗓音飙过。
抱卉虽惨澹了容颜,脚却像被上了钉子似的,移动不了半步。“能告诉我你的身子怎么了吗?知道后我会离开的。”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她竟然敢不走。
他冷笑。“怎么,你还关心我?”他笑得嗤冷至极。
“我是关心你,请快告诉我你到底生了什么病?”她焦急的问,情急之下抓住了他的衣袖。
“好个恬不知耻的女人,竟然敢用那双寡廉鲜耻的手触碰我,你到底想再脏了谁!”他极其厉声的大喝。
在他冷冽的视线下,恭卉颤著手,松开抓在手中的袖子,泪水如洪,开始奔流而下。“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你自个留著,然后滚出我的视线!来人,备水,我要沐浴,是谁在外头伺候的,还不滚进来!”永璘暴怒的疾呼。
外头立刻有人狂奔了进来,先是瞧了惊恐难堪的恭卉一眼,再瞧了瞧发飙中的王子,抱著头又不能鼠窜,只得硬著头皮应声。“喳,奴才这就去备水让贝勒爷沐浴。”
“慢著,备水前先将肮脏的东西给我撵出去!”
“撵、撵她出去?”小太监迟疑。
“混帐东西,还不动手!”
从未见过俊冷阴沉的主子如此暴烈,小太监这下再不敢多迟一刻,急忙上前赶人。“小总管,贝勒爷正怒著,您也别为难我了,还是离开吧!”乍见她回来,他
原是高兴的,心想病重的贝勒爷见了她说不定心情一好,病情就会好转,哪知似乎适得其反,贝勒爷一见她竟是怒不可遏,瞧来真是嫌她脏了……
“不,我不走,除非知道他的病情如何,否则我绝不离开!”她坚持。
“可是……”小太监瞧见主子沉怒的表情。她再不走可能就会有杀身之祸了!“走吧!”算是救人,他强拉起她的手要拖出房门。
抱卉却硬扯开他的手。“若没让我见到便罢,一旦见他这般病容,没问清楚我说什么也不会走。”她哭著说。
永璘严峻了俊颜,瘦削的面容隐隐跳动著灼光。“你真想知道我的病情?”
“是的,请你告诉我。”她哭求。
他忽然朝她恶寒一笑。“你八成是想知道我会怎么死的,死状会是如何吧?想亲眼瞧瞧?”
“死?你说你会死?!”她瞬间刷白了脸。
“我得的是胃症,再活不了几个月,你该很痛快吧,我折腾你的日子有限,而且还没出手人就倒下了,我一死,你才能真正的解月兑活命。”他笑得残酷。
“永璘……”她捣著嘴,愕然的说不出话。
他似乎相当满意见著她这样震惊的嘴脸。“好了,你可以走了。”
“我……不会走的,我要留下照顾你……”她的泪扑簌簌的掉,说出这话时,眸中的坚决却是显而易见。
“你想留下来照顾我?”他冷眼瞧著摇摇欲坠的她。“好啊,既然你自愿留下来找死,我又有什么好拒绝的?”凝盯著她的面容,他瞳色转深,几乎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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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永璘暴躁的打翻药汁。
抱卉一声不响的吞下泪,再端上。
匡啷一声,又传来桌椅翻倒的巨响。
“永璘,我求你了……”她跪坐地上,求著也要他服下药,这药不吃,更熬不住的。
“求?拿什么求我?你的背叛?你的不洁?!”他冷哼。
她身子更加瘫软,明白他折磨的不是她,而是他自个啊!
他怨她、恨她,想让她眼见到他如何惨死,但她怎能让他这么做?她后悔了,不该为了顾全大局说了那些话,如果他当真要她为此付出代价,那么,就一起沦陷吧,反正她也活得很辛苦呢……
幽幽地,她忽地笑得异常凄苦,在怔仲中潸然落泪。
永璘不羁的双眸透著犀利,凝视她的视线渐渐有了不寻常的转变。
这之后,日以继夜,两人都锁在暗无天日的房内,房中没有一丝烛光,房外亦洒不进一毫日色。
无尽的折磨尽在这四方屋里,没人进得来,也无人出得去,不言不语,不食不寝,相互对望,一个低怜,一个狠绝,他们都将自个逼到了绝境。
但他们想就这样互磨而死,有人却不同意。
“该死的逆子,你想让朕气死吗?!”乾隆终於按捺不住的亲自踢破房门直闯入内。“你们这是……”气冲冲的他在踢破门板的刹那,人也傻了。
暗淡无光的房中在乍亮的瞬间,他看见的是两具半人半鬼的凄惨身影,一人各据一方,永璘昔日炯炯有神的两眼已深陷,面貌凶沉,而那丫头则眼神涣散,骨瘦如柴。
他不禁彻底惊吓。这两人真的打算将对方折磨到尽头才打算罢休吗?
“永……永璘,是朕啊,你还认得皇阿玛吗?”他快步走上前,抱著自个爱子问。
“让那女人走吧。”永璘抬眼,只是赤目的吐出。
“你都这模样了,还管那丫头做什么?!”乾隆不住低斥。
“我后悔了,不想让她如愿见到我死。”
“你!”
抱卉苦笑,轻轻却决绝的说:“放心,我见不到你死的,因为我想先你一步走呢。”
“是吗?”永璘笑得凄怆。“皇阿玛,您说这女人有多傻,我要她走,不让她死了,她却死赖活赖著要陪死,不蠢吗?”说罢,竟疯狂大笑起来。
乾隆怕他得了失心风,惊得脸色发沉。“够了,别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