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希强迫自己暂时忽视颈窝间的痒意,专心的协助他。
牧宇曜不经意的抬头,视线正巧对上唯希白皙的颈项,他脸上的神情为之一怔,“你没有喉结?”
相较于他的愕然,唯希只是稀松平常的点了下头,“嗯。”支撑他的力道并未懈怠。
牧宇曜先是因她的直言不讳而怔忡,跟着猛然会意,“你是女人?!”
唯希本就无意隐瞒,“对。”
霎时,牧宇曜脑海里一片空白,压根忘了自己这会还附攀在唯希身上。
“先到那边坐吧!”提议的同时,她将牧宇曜就近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被安置在椅子上的牧宇曜,两眼一瞬也不瞬的瞅着她,“为什么?”他一时厘不清心里是何感受。
“呃?”
“为什么隐瞒你的性别?”牧宇曜作梦也没想过,与自己相交多时的唯希,竟是个不折不扣的女红妆。
脑海里飞快掠过连日来两人相处的点滴,想到自己的软弱全大剌剌的摊在一个女人面前,牧宇曜心里突然感到一阵难堪。
犹有甚者,更让他感到怀疑的是,唯希乔装接近自己的目的。
对于牧宇曜心中的百转千折,唯希自然毫无所悉。
只见她不改一贯的泰然,语气稀松平常。“婢女拿错了衣服,我想说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也就没有多做解释。”
这话要换做出自他人之口,牧宇曜肯定当对方是在强词狡辩,可偏偏说这话的人不是别人,是唯希。
多日来的相处让他该死的了解她的性情,了解她所言并无半点虚假。
虽说唯希所持的理由荒唐到近乎令人着恼,却又该死的符合极了她的性情,牧宇曜甚至不费丝毫力气便信了她。
尽避知道唯希说的是事实,他却无法立即调适过来,尤其两人间还有过亲密的肢体接触。
“既然知道自己是女人,为何还……”难道她不明白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她自然看得出来牧宇曜一脸介怀,“你介意我是女人?”
见唯希丝毫不以为意,牧宇曜实在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弄清楚状况。
再说,现在他们谈的是她的闺誉问题,重点根本就不在于他介不介意,哪怕他确实是很介意。
“你不介意?”牧宇曜怀疑。
一个未出嫁的闺女三天两头往男人的住处跑,甚至对肢体的接触也不避嫌,难道她就不担心闺誉受损?
“为什么要介意?”唯希不以为有何理由要介意自己的性别。
从来没有一刻,牧宇曜像现在这般懊恼她恬淡的性情。
虽说唯希曾提过她并非大宋子民,但就算是外族人,也该有起码的男女之别才是。
“在你的家乡,男女之间难道无任何的礼教约束?”
唯希脸上挂着惯见的淡笑,“礼教并没有规范人跟人之间的交友。”言下之意是她拿他当朋友看待。
唯希清澈坦荡的眼神,让牧宇曜有些词穷。
“我是女人让你感到难受?”
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唯希也明白牧宇曜是个骄傲的男人,自己的性别多少挫败了他的男性自尊。
牧宇曜无法否认,却也不愿承认,乃道:“我从未怀疑过你的性别。”
原本他以为,唯希会因为愧对自己的信任而显露出惭色。
然而她却不,“我该为你的话感到难过。”唯希脸上的神情让人瞧不出真意。
“呃?”
“长得像个男人,难道我不该难过吗?”
虽说他一向欣赏她奇特的思维,但是这会他还真有股冲动,想狠狠的敲敲她的脑袋瓜。
“我不是这个意思。”
牧宇曜首次认真的打量起她的五官,发现她的眉型弯而不柔、双眼亮而不媚、鼻梁尖挺不失个性、两片樱唇红润适中,这样一张脸或许称不上柔媚,但说她是个女人,也绝对能够成立。
牧宇曜禁不住要怀疑,自己怎会眼拙到现在才发现?
“那就好。”从唯希的语气不难听出,她其实并不是真的在意。
“庄里难道不曾有人怀疑过?”
“看来你是非提醒我的失败不可。”唯希的语调听来似真还假。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牧宇曜很清楚,自己认识的唯希并不是个驽钝的人。
“何以见得?”
“凭我对你的了解。”
牧宇曜此话一出,唯希笑了。
也是在同一瞬间,牧宇曜明白了她的用意。
一个人的本质并不会因其性别、抑或是外在的形貌而有所改变,这便是唯希想要点醒他的。
这一刻,牧宇曜拾回了原先对她的心态,“看来不论是男是女,你都不是个争执的好对象。”
也许牧宇曜一时之间还无法完全调适过来,但是唯希清楚,他是真的了解了。
“你能明白这点自然再好不过。”
看着性情依旧的唯希,牧宇曜对她的迷惘不自觉加深了。
虽说唯希的性别并不影响她的本质,牧宇曜也确实认清这点,但是两人间的相处还是无可避免的有了改变。
因为两人间的友谊依旧,牧宇曜无法拒绝唯希的帮助。
然而碍于礼教,也为了男人的自尊,两人在练走时,牧宇曜无法再心无芥蒂的将自己交付给唯希,他总是坚持一手扶着墙壁,另一手才勉强的搭在她手臂上。
至于她为他按摩双腿活络筋骨的事,那就更别提了。
每回唯希一想起他坚决婉拒的神情,嘴角总会忍俊不住,想他当时抵死不从的模样要叫旁人见了,怕会误以为自己想对他霸王硬上弓。
一个傲气却也迂腐的古代大男人,唯希不得不承认,确实是非常有趣的特质组合。
看牧宇曜堂堂一个六尺的大男人,为了坚守男女分际把自己搞得别别扭扭,唯希也不禁感到兴味。
只不过她明白,自己一时半刻间是扭转不来牧宇曜根深蒂固的礼教观念。
拿他没辙之余,她只能尽可能的小心从旁协助,避免伤及他的男性自尊。
由于牧宇曜不愿意将重量分担到唯希身上,使他在练走时有些吃力。
像这会,虽说他的步伐日趋稳健,但仍因独揽自身的重量而走得颇为艰辛。
原本唯希是不想提的,但是考量到他身体的负荷,终究还是开了口,“看来我是女人的事实,让你很难释怀。”
她的话让专心练走的牧宇曜,分心停了下来,“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一直在提醒我。”
“我提醒你?”他并不记得有这么回事,事实上为了避免让彼此感到不自在,他甚至刻意不去想她的性别。
“接受我的帮助真有这么难吗?”唯希的视线专注在两人唯一的交集——他搭在自己手臂上的右手。
早在以前,唯希就知道古时候的人男女观念较为保守,但是直到这会真正置身其中,才深刻体认到他们严谨的程度。
不意她会将这个问题摊开来谈,牧宇曜并不正面回应,“我以为我正在接受你的帮助。”
唯希可不接受他规避的态度,“一味的将重量往自个身上揽,只会加重两腿的负担。”
原本牧宇曜之所以选择规避,乃是考量到唯希女子的身分,不想让她感到不自在,偏偏她却执意将事情说开。
牧宇曜只得正色道:“你该清楚男女之间本有分际。”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已是惹人非议,更别提自己这会还将手搭在她的手臂上。
“你的口气听起来像个标准的卫道人士。”她的语气里不无揶揄的意味。
将唯希的漫不经心看在眼里,牧宇曜实在不明白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竟全然不将自己的闺誉当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