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能唤起她知觉的是冬奇,在这样龙蛇杂处的环境里成长,她无法下为儿子的将来感到忧心。
然而,将冬奇心满意足的快乐神情看在眼里,无忧只能暗自在心里挂心。
这些年来,为了自己的仇恨,她亏待了他许多,如今好不容易,儿子每天过得开开心心,她说什么也不忍再剥夺他的快乐。
正当她想得出神,冬奇兴匆匆的跑进房里,“妈咪!”
回过神的无忧慈爱的揽过儿子,“放学啦?”
“嗯,爹地说要带我们一块出去吃饭,妈咪快点去换衣服。”
无忧一怔,“出去吃饭?”
“就像小威的爹地妈咪一样,他们都会带小威一起出去吃饭。”以前冬奇听了总是羡慕不已,如今他的愿望终於实现了。
看著儿子一脸兴奋,无忧知道,雷翼这么做是为了儿子。
不等她开口,沉稳的脚步声从外头传来。
瞥见雷翼出现,她并不觉得意外,只是一脸漠然。
尽避心中对他的憎恨未减,但是为了儿子,她选择用冷漠来包装自己憎恨的灵魂。
表诡的是,在冬奇面前,雷翼一贯的阴郁跟冷酷也同样收敛。
不需要任何的协议,两人不约而同为了儿子作戏。
一开始雷翼的收敛是为了让无忧爱上他,但现在却是为了冬奇。
而无忧也从原先顾忌儿子受到伤害,演变成为了让儿子开心而配合演出。
雷翼来到她面前,“去换件衣服,我们要一块出去吃饭。”
表面上,雷翼像个体贴的丈夫,只有无忧听出他语气里不容拒绝的强硬。
尽避如此,她还是照做了,不是因为屈服,而是不忍心让儿子失望。
当雷翼一家三口抵达餐厅时,该店的经理已经在门口恭迎大驾。
从餐厅经理的态度,以及对雷翼的称谓,无忧很快便了解到,这间餐厅也是奔雷盟旗下的产业之一。
不过无忧压根不在乎,她只是将注意力专注在儿子身上,旁人对她而言就跟空气无异。
席间,雷翼跟无忧除了在儿子面前维持表面的和谐之外,两人之间几乎谈不上任何的交集跟互动。
直到焦淳俊的出现,平静的表象才起了变化。
焦淳俊从餐厅洗手问出来,正要回自己的座位,不经意瞥见无忧,当下便朝她走了过来。
“我说是谁呢,居然在这里给我遇上了。”焦淳俊面泛红潮,显然喝了些酒。
餐厅经理见状,随即就想过来赶人,但被雷翼以眼神制止。
雷翼不动声色的冷眼旁观。
正在帮儿子剥虾壳的无忧抽空看了来人一眼,见是焦淳俊又视若无睹的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她此举无疑给了焦淳俊一阵难堪,他口气有些气郁,“任无忧!你……”
将剥好的虾子喂进儿子嘴里,无忧并不理会焦淳俊。
反而是冬奇出声了,“妈咪,叔叔在喊你耶!”
“冬奇乖,专心吃饭。”她的态度完全就把焦淳俊当成隐形人看待。
冬奇尽避不明白,还是依著母亲的话做。
焦淳俊正要发怒时,听到冬奇对无忧的称谓,神色顿时转为轻蔑。
“什么嘛,在公司里装得一副冰清玉洁,原来也不过是骚货一个,早让男人给上过了。”
无忧眼底飞快掠过一丝羞辱,雷翼注意到了。
或许是察觉到焦淳俊的恶意,冬奇不安的喊著雷翼,“爹地……”
雷翼只是对儿子投以安抚的眼神。
将无忧的无动於衷以及雷翼的不动声色看在眼里,不明就里的焦淳俊以为两人是同个鼻孔出气,没把他放在眼里。
“怎么?才离开公司没多久,立刻就跟别的男人勾搭上啦?”焦淳俊轻视的瞥了雷翼一眼,“我还当你挑男人的眼光多高呢,也不过就是这种德行。”
由於雷翼始终闷不吭声,焦淳俊乃把他当成是只病猫。
无忧像是充耳不闻,迳自又为儿子切了块牛排。
“妈咪,冬奇吃不下了。”
於是她放下刀叉,抓过湿纸巾为儿子擦嘴。
由头至尾,雷翼只是将她的沉著看在眼里。
相形之下,焦淳俊的行为举止反而显得可笑,颜面也有些挂不住。
旁人的窃窃私语更让他恼羞成怒,“像你这种女人,你真以为我堂堂焦氏企业的小开会看上你?告诉你,我下过是想玩你啊!像你这种货色,充其量也只配勾搭这种上不了台面的男人。”
冬奇突然离开座位,动手去推焦淳俊。“不许你说我妈咪、爹地的坏话。”
等不到无忧的回应,焦淳俊罢好拿冬奇出气,“怪了,老子都不开口了,你这小杂种出什么锋头?”
雷翼眼底闪过一抹阴霾。
焦淳俊说著顺势将冬奇往旁边一推。
一名上菜的侍者正巧在这时经过,跟冬奇撞个正著,手里的热汤当场被打翻。
雷翼脸色乍变,随即从座位上弹起。
同一时间,无忧整个人扑向儿子,用身体去挡那一洩而下的热汤,就这样,打翻的热汤整个洒向无忧的背部。
一时之间,餐厅里只听到惊叫与抽气声。
雷翼因为眼前这一幕,亦为之震慑。
接下来的场面是混乱的,焦淳俊被一票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壮汉给强行架走,被母亲护在怀里的冬奇更是吓坏了,而无忧在确认儿子毫发无伤后痛晕了过去……
※※※
夜已深,雷翼坐靠在床头,看著一旁仍在昏迷中的无忧,脸上的神情复杂而难解。
无忧赤果著身子趴睡在床上,背部烫伤已经敷过药,下半身覆著条丝被。
雷翼无意识的伸出手掌触模她的肌肤,脑海里盘旋著稍早在餐厅她奋不顾身为儿子挡下热汤的那幕。
甭儿的身世让雷翼从小便尝尽人世冷暖,一颗心也因而变得麻木不仁,直到最近,儿子的出现才为他冷酷的心重新点燃温度。
而今晚,无忧奋下顾身护卫儿子的情景,更是让他麻木的心弦为之一震。
打从他有意识以来,所见所闻尽是人性的自私与无情,一点一滴的仇恨在他心中累积,终至使他变得残酷而冷血。
即便是现在,坐拥权势与无数的财富,他的内心依然为经年累月积压的仇恨所煎熬,致使他必须藉由折磨别人来抒解心中的积怨。
为此,当雷翼发现无忧那毫不掩饰的恨意时,他便无所不用其极的折磨她,为心中积压多时的仇恨寻找解月兑的出口。
然而,无忧今晚义无反顾的举动却震撼了雷翼,让他首次对人性的自私与无情产生质疑。
“痛……好痛……”昏睡中的无忧逸出虚弱的呢喃。
察觉到她苏醒的瞬间,他眼底的质疑随即敛去,眼神回复一贯的严厉,搁在她身上的手掌却未收回。
迷蒙间,无忧仿佛看到一抹黑影在眼前晃动,她必须集中注意力才能辨识对方的身份。
认出眼前的人是雷翼,她神色一凛,尽避背部疼痛不已,却也不忘对他的仇恨。
看在雷翼眼里,心头一冷。
是啊!眼前的这个女人恨他。
的确,她是该恨,全世界的人都该恨他。雷翼的眼神转为晦暗。
无忧的憎恨并未持续,因为想起儿子,她必须要确定他安然无恙。
尽避背部有如烈火灼烧般痛楚,她仍咬紧牙关试著撑起身子,要亲自到冬奇房里去察看。
不带一丝的怜悯,雷翼只是加重手掌的力道,将她的肩膀往下压,让她无法起身。
身体的痛楚加上他的有心阻拦,她终究无法如愿。
“你……”惨白著张脸,无忧的额头淌著冷汗。
雷翼只是冷冷的睨著她,对她的痛楚视若无睹。
半晌,他侧身去端搁在台灯底下的水杯,旁边另外还放著颗止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