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女儿说得煞有其事,要不是了解她的真性情,安宁儿还真可能会被她唬弄了去。
“你啊,别让别人头疼就不错啦,还怪人家让你头疼。”安宁儿语带宠溺,“歪理一大堆,吃早餐吧!”帮女儿将柳橙汁插好吸管。
安胜吾也不反驳,安安分分的吃起自己的早餐。
“待会到外公家,可不许你再打花园的主意。”基于前车之鉴,安宁儿不得不先提出警告。
也不知道女儿是聪明过头了,还是在警局里耳濡目染受的影响,小小年纪居然就学人家改造玩具手枪,加上她一时的疏忽,花圃里的向日葵全成了女儿练枪的靶子,朵朵正中红心,枪法之神连她都自叹弗如。
所幸父母家位在郊区,附近人烟稀少,否则若叫人瞧见被检举……执法人员知法犯法,身为警察局长却纵容女儿改造私枪。这话要是传出去不引起轩然大波才怪。
“喔。”安胜吾敷衍的应了声。
“喔什么喔,知道就说知道。”安宁儿纠正她。
还不都一样,她觉得母亲实在是吹毛求疵。
咬了口汉堡,安胜吾突然无预警的冒出一句,“妈咪,我死去的爹地是怎样的人啊?”
没有半点心理准备的安宁儿当场被才要咽下去的早点梗个正着,咳了好一会才回复过来。
“好端端的,你怎么会突然想到……”
虽然她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尤其女儿的天资又比一般人高,几乎是从她上幼儿园起,安宁儿便无一刻不在等待女儿开口问起。
四、五年过去了,女儿今年都已经九岁,读到小学三年级,原以为她永远也不会问,没想到……顿时令她错愕不已。
“好奇喽!”
相较于女儿的轻松带过,安宁儿回答得可不轻松,“你爹地他……”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安胜吾睁着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直直盯着自己的母亲,一脸充满期待。
“他……”安宁儿拿不定适当的形容词,最后才开口,“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给了个极为笼统的答案。
安胜吾可不接受这样含糊不清的敷衍,“妈咪……”她拉长了脸,“讲清楚,说明白。”
面对女儿的逼供,向来冷静自持的安宁儿也不禁局促起来,一如当年面对心爱的男人,父女俩总是有办法让她失控演出。
奈何该来的、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躲也躲不掉。
爱上那个男人,无关容貌、家世,无关名利、财富,而是一种感觉。在第一眼瞧见他的瞬间,那股强而有力的震撼,直直冲撞进安宁儿的心坎。
好个孤冷严峻的男人,她当时的直觉。
即便她心里十分清楚,把心交给这样的男人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她依旧义无反顾,或许这就是所谓飞蛾扑火的情结吧!
问题是,那样一个卓尔不凡的男人,除非是亲眼目睹,否则实在很难具体的说明白,再者,就算勉强以笔墨或言语形容,恐怕也无法达到精髓神韵的万分之一。
为了不想自己的口拙让女儿误以为她的父亲是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安宁儿选择为女儿塑造出一个最贴近每个小孩想象中的好爸爸形象。
“你爹地他……是个温柔体贴的好男人。”
“温柔体贴?”安胜吾略微提高音量。
“嗯。”安宁儿不自在的规避女儿的视线,“他总是笑容满面。”
笑容满面!“我爹地?!”
“对、对啊!讲话温文儒雅……”安宁儿越说越溜,到后来甚至连打草稿的空档都省了。
安胜吾不再说话,她手里拿着没吃完的汉堡,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安宁儿。
或许是心虚的缘故,安宁儿每杜撰一句,便觉得女儿的脸色越沉,眼神像是在指控自己不实的陈述。
直到安宁儿因极度心虚说不下去了,才草草作了结束。
半响,安胜吾语调平顺的问:“说完了?”
“嗯。”她硬着头皮点头。
“妈咪确定,嘴里说的那个逊毙的男人是我爹地?”她决定再给母亲一次澄清的机会。
“你不喜欢?”安宁儿小心翼翼的问。
“妈咪说呢?”安胜吾口气冷淡。
女儿的反应让向来内敛的她尴尬不已,除了用笑容蒙混之外,实在找不出其它方法化解。
“你父亲他不是个坏人。”不希望女儿误会自己之所以说谎,为的是想掩饰什么。
“我知道。”安胜吾答得干脆。
“他只是比较孤傲、霸气,容易让人对他产生误解。”
“我明白。”她颇能体恤。
“其实,你父亲只是情感比较内敛,他其实是个重情义的男人。”
“可以想象。”
讶异女儿居然比自己想象中要来得轻易接受她父亲的形象,安宁儿着实松了口气。
才说着,安胜吾又提出另一道疑问,“妈咪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爹地呢?”
喜欢上那样一个男人,是安宁儿从来没有预期过的,“或许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
安胜吾一听,差点没翻白眼吐舌头。
一见钟情!这样浪漫的字眼从向来实事求是的母亲口中说出,当真是丁点公信力也没有。
“那……”她眼珠子一溜。
瞧见女儿露出鬼灵精怪的表情,安宁儿忍不住在心里祈祷,希望她别又问出什么更刁钻,更让人无法招架的难题才好。
“妈咪是怎么认识爹地的?”她对父母亲的恋爱史感兴趣得很。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的自己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交警,青涩固执,又不知变通。
如果没有遇上他,或许一切都将不同……***
唉从警校毕业的安宁儿,今天是她正式担任交通警察的第一天,手里拿着违规罚单的本子,克尽职责的固守自己的岗位。
从刚才安宁儿就注意到了,那辆加长型黑色劳斯莱斯。
按理说在她值勤的信义区里,许多知名企业林立,有高级轿车出入是再稀松平常不过,实在不值得她特别留心,然而——安宁儿不疾不徐的走到该辆轿车左边,就着前门车窗敲了两下。
没有回音。
由于前后车窗均是漆黑一片,安宁儿无法确定里头是否有人,只得再敲一次。
轿车里的人原是不准备搭理安宁儿,偏偏车外的她就是不肯轻易放弃。
见车窗缓缓降下,安宁儿才要开口说明来意,车里头即探出一张穷凶恶极的脸,先声夺人,嗓门奇大的喊,“干嘛?”
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对方似乎不怎么好惹,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多半会识相走人才对。
偏偏,安宁儿还只是个刚踏出警校大门的菜鸟,初出茅庐的她依然笃信不能向恶势力低头的陈腔滥调,是以——“先生,这里是红线,不能临时停车。”她遵循执法规章,先对违规车主进行规劝,不听劝告者则施以罚款处分。
“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试试?”对方的神情比刚才又狰狞几分。
安宁儿丝毫不为所动,神色平静的重复,“红线部分禁止临时停车,麻烦你把车子开到别的地方,否则我只好开罚单了。”
对方显然没料到她有这个胆子,脾气一扬就要耍起狠来,“臭女人,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先生,如果你再不收敛自己的言行,我只好加罚你一条藐视执法人员。”安宁儿公事公办,并未把对方的恫吓放在眼里。
“臭女人!你……”对方说着就要打开车门。
安宁儿却没有移开脚步的意思,“如果你打算把时间浪费在下车寻衅上,我劝你不如把车开走要来得实际。”相信只要是聪明人都会赞同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