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裔廷咳了声,“女儿,你怎么这么说呢,你一个人住外面,爸爸会担心,当然想来看你啰!况且你一离开,可知道爸爸有多寂寞?”他眉一皱,神情格外忧愁。
压纱笑道:“是吗?那编号第三十一的陈阿姨呢?”她父亲要是真的寂寞,那天底下就不会有那么多怨女在路上徘徊了。
谎言被戳破,秦裔廷只得以笑容掩饰过去,“女儿,我们就别谈外人,看看客厅,还喜欢这些家具吗?”
说到家具,庄纱的脸色就有点差。她只是一个人注有必要用这么……豪华的家具吗?
看看,有高级视听设备。真皮沙发一组,地上还铺了地毯,有没有搞错?窗户上竟还装了冷气!原本她是想用设备简陋为理由,借机“敦亲睦邻”,没想到……全教她这个太爱自己的爸爸给搞砸了。
她的“敦亲睦邻”。她的“守望相助”,她的“苦肉计”啊!全泡汤了。
“爸,我当初不是跟你说了一切以‘简单’为原则吗?”现在补救已经太迟了,因为言玉玺已经看过了。
秦裔廷看了看,觉得这样的摆设稀松平常,没什么了不起,和家里一比,还差了一大截。
“是很简单没错,不该有的一样都没多。”秦裔廷认真的回答。事实上,他还少搬了几样进来呢!
压纱按住额头,边叹气边摇头,“看来,我们对‘简单’的定义有不同的看法。”改天她一定要跟父亲好好促膝长谈一番。
“会吗?别伤脑筋了,我们先去用餐。”秦裔廷搭着女儿的背,愉快地一同离开。
第五章
用餐过后,庄纱终于把父亲给请回去。她拿着刚买的礼物,打算未个搬家后的第一次“敦亲睦邻”。
按下门铃,她深呼吸,静静地等待再等待,但十多分钟过去了,门内始终没有动静。她看看手表才十一点多,言玉玺应该还没睡才是,她不死心地又按一次。
终于,这回没等多久,门便被人用力地打开。
言玉玺衣衫不整地前来应门,冷冷地瞪着她。
“你又来?”他语气有些不耐,最恨有人扰眠。
“抱歉,我……”她正想解释,言玉玺早反身走回卧室。
她跟在后头,只见他一上床倒头就睡……
靠近床边,她问:“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辨律的呼吸声让庄纱有些失望,显然他是真的睡着了。于是,她坐在床上,瞧着他的睡容。
由他的表情和蟋缩的睡姿看来,他睡得不怎么安稳。她曾修过几堂心理学,知道这样的睡姿表示他睡得极不安稳,也表示他对于生活有着不确定感。
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他不会变成今天这样,或许会有个更好的人生也说不定。
她无声落泪。
为云姬,更为自己前世的过错!
“就算会背上不孝的罪名,当初我也不该回去的。云姬,若没有我,也许‘你’今天就不会是这个样子,那天‘你’不该救我的,早知会害了‘你’,我情愿以死换犬你’的幸福……”听见细微的哭声,言玉玺醒了过来。
“抱歉,吵醒你了。”庄纱泪流满面的脆弱模样,让人不忍责骂。
言玉玺叹气,自从遇见她后,他就经常叹气。
“跟你无关,我是醒来想喝水。”
听他这么一说,庄纱哭得更凶了。
“别哭啊!到底怎么了?”也不知怎地,谁哭他都可以铁石心肠、无动于衷,可就是见不得她哭,她一哭,连带也牵动了他心底深处的温柔。
“不是的……”庄纱硬咽道:“如果没有我,你就不会是这样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毁了你……”言玉玺懂了,她在自责,为前世。
他拍拍庄纱的背,安慰着,”都过去了,压纱,我不记得了,你也忘记吧!”
他是真的希望她能忘记,希望她看见的是现在的言玉玺,而非前世的云姬。
云姬已经死了两千多年,而现在活着的人是言玉玺。
不经意问,他悄悄为她动了情,不再无心无情。在他眼中,她不是云敞之,只是庄纱而已。
庄纱抬头一喊:“不要!我不要忘记,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记得。”
很苦的,那样的恋情很苦的,她比谁都想忘记。却也比谁都不想忘,她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绝不可再重蹈覆辙。
“为什么?那真的值得你念念不忘?”言玉玺不解,他都愿意原谅了,为何庄纱还不想忘?
“值得的,因为那是我们之间惟一的联系,没有了这份联系,我们就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不要那样!云姬,我要记得你,永远记得!”她的生命原本就是为了云姬而存在的。
那回忆是他们共有的,如果连她也忘了,那他们之间就没有任何联系了,而在言玉玺眼中,她也就与一般人元异。
一阵巨大的冲击袭向言玉玺的胸口,才刚萌发的情意又因她的话而硬生生地被扼杀了。
他终于清楚庄纱为何如此执着于痛苦的过去,因为她眼中只有云姬,言玉玺对她来说只是云姬转世后的躯体罢了。
原来,庄纱看见的。深爱的一直都是云姬,而非现今的言玉玺。
他总算明白了。
言玉玺离开床,眼底的妒意似汹涌激浪,快要淹没了他。
他在嫉妒,嫉妒那个与他拥有同一个灵魂的云姬!
可笑啊,他竟嫉妒自己!
“很好……很好!”他踉跄后退,大笑几声,“可以,我就如你所愿地全都记起来,你走吧!”既然要他想起来,那么他就当云姬——那个该彻底憎恨云敞之的女子!
“云姬?”他突然的转变令她不解。
“走啊!”他更大声了,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愤怒。
若说之前他对她还残留有难以言喻的情感,现在也已荡然无存。
“给我个理由。”
言玉玺勾起唇,邪邪地笑着,“要理由,可以。”他上前扣住庄纱的下巴,“我就给你最冠冕堂皇的理由——是你亲手杀了我,是你的秦皇毁了我幸福的家园,所以我不想再见到你!请问,这个理由够不够?”
要恨、那就彻底的恨吧!
她要他变成云姬,那就如她所愿,让他了却云姬生前来不及做的事,那就是——憎恨云敞之!
他原本也不想的,但这都是她逼他……是她逼的!
言玉玺松手,庄纱全身无力地跪在地板上,“是的……没锗,是我亲手杀了你,你说的没错,你有权要我走……可是……”当时的“他”也无能为力啊!
“别再说了!我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眼神一凛,全身散发出冰冷的恨意。
庄纱恳求地看着他,“你可以怪我、骂我,甚至要我赔上性命都无妨,但别赶我走,因为……我只剩下你了,云姬。”为他而生、为他而死,她的命原本就牵系着他。
言玉望转身面对窗外,就是不想看她。
“走!”
庄纱没有掉泪,静静地转过身离开。
直到关上大门,她的泪水才又涌出,蹲在地上,她哭得好不伤心。泪水像永不干涸的河流般,不知该如何才能停止。
双手捂着脸,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埂咽低语:“对不起!对不起……”渐渐地,她靠着墙,哭着睡着了。
在梦里,言玉玺温柔地抱她回房,睡意浓厚的她分不清究竟是梦是真,若是梦,她期盼永不醒来。
云姬低头不知对她说了什么,她好想醒来,却愈睡愈沉。
“云姬,等我……”她无意识他说。
坐在床沿的言玉玺握住她的小手,轻轻印下一吻后,元声地离开。
如果说这次的重逢是上苍给他们的补偿,为何不让他们彻底忘记前世的种种,有一个新的开始,而要如此折磨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