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担心自己跟你娘一样难产?”他讶异。
“这不无可能。”
“你身体健康,会不会是多虑了?”
“也许是我多虑,但倘若不幸发生跟娘一样的遭遇,他不是就多一件内疚的事吗?我不要他再因我而有一丝难过。”
想不到这丫头对冶冬阳真是爱到骨子里了,宁愿委屈自己也不肯再让他承受失亲之痛。
但身为长辈的他可就看不下去了,这事若这样了结,让她回到皇叔身边,皇叔必定会责怪他照顾不周,这可不好啊。
沉着脸,除了叹息,他还得再想想,有什么法子可以挽回这对小恋人仳离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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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舫之聚隔没几日,玄宗趁着冶冬阳整理包袱、安置下人,所以延了几日尚未出发的当口,带了几名贴身侍卫匆匆赶至治府。
“陛下,您怎么来了?!”瞧见玄宗竟亲临府上,冶冬阳吃惊讶异不已。
“幸亏爱卿还没离开长安,否则朕可要白跑了。”玄宗在心底呼了一口气。
“陛下有急事找冬阳?”他已辞官,即刻就要上路回洛阳,陛下找他做什么?“朝堂出事了吗?”他锁眉惊问。
“朝堂好得很,出事的是朕的家里人。”玄宗的睑色空前凝重。
冶冬阳一头雾水。“陛下的家里人?”
“谨儿她——唉!”玄宗拍着大腿,长吁短叹起来。
“谨儿怎么了?”他一窒,人跟着发僵。
“她——要朕把这东西交还给你。”玄宗苦叹着把紫玉镯子交到他手中。
接过镯子,冶冬阳紧绷的脸庞有些崩塌。当初他将环佩铃铛还给她时,她并没有归还这镯子,他也没打算讨,因为在他心底,早就认定这镯子是属于她的,而今她竟归回了这镯子,代表她也不再眷恋他了吗?
一阵心痛油然而起,疼得他说不出话,只能怔怔望着镯子出神。当初谨儿接到环佩铃铛时,也是这般心闷,像窒息一般的感觉吗?
玄宗瞧了暗喜。明明有情,又何必为已经无法挽回的事而煎熬?这不过是多一件憾事罢了!
“朕还没说完,还有一件东西谨儿也要朕一并交给你。”他取出一撮黑发。
冶冬阳见状,霍地起身。“这是?”他呼吸己感不顺。
“这是谨儿的乌丝,她——唉。”话说到一半,玄宗又叹声连连。
他更急上心头。“谨儿她到底怎么了?!”
“唉,朕不是说了?出事了,谨儿就是不听劝,这丫头她、她决定要出家了!”
“出家?!”他瞬间脸色大变。“她为什么要出家?”
“那丫头说她不想再闹事,决定出家为尼为你爹的死赎罪,并修身养性,消除自身顽劣的业障。”
他愣了愣,不敢置信,脸色千变万化,无法表达此刻的心境,“她……真的决定这么做?”
“就是啊,明天她决定在卢台削发,朕怎么拦也拦不住,所以想要爱卿去劝劝,不然真让她削了发,朕无以面对皇叔的怒气啊!”他惊恐的抖了抖。
“谨儿她……”他的黑眸一紧。
“你不去阻止吗?”玄宗焦急的问。
“臣……”他一脸黯淡。他该去阻止吗?该吗?
瞧他复杂的神情,玄宗知道他需要些时间厘清自己的思绪,既然讯息已传达到,这时也不便再多加逼迫,便在他失神中自己静静离去。
治冬阳兀自怔忡着,良久才低首望向掌中质地温厚的紫玉镯子。
“嗯,就当交换信物,我得你传家镯子,你保管我的身分象征,公平吧?”
脑海中清晰浮现那丫头说这话时那热切的笑意……
那丫头想必是跟定他了,他也紧握住她的手,以为两人不会分离,但如今,他却不得不放手、不得不舍下,因为得为死去的人交代……
低首再瞧那撮发丝,这玩心盎然的淘气丫头竟说要舍弃凡尘赎罪……
他强烈震撼着,黝黑深邃的眼垂了下来,神色疲惫万分。
无法否认的,他依旧念着她、想着她,思念的心从来没有一刻消淡。
从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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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台乃历代皇族御用的佛堂之一,位于长安城近郊,不是宏观巨筑,但精巧细致,尤其四周有茂盛如青的森林,在晌午过后笼罩着蒙蒙白雾,带来深林与空林般幽静的景致。
只是这片美景却没有让第一次来到这儿的公孙谨惊艳,并不是她不觉得美,而是她心头已有着重重阴郁的山峦郁结,让她透不过气,自然也看不见美景。
明日就要回长白峻岭了,听说冶冬阳也已经上路回洛阳,从此两人踏上不同的路,也许今生再不会有交集,思及此,她不禁黛眉紧蹙,惆怅的走进佛堂,隐忍着泪水在眼眶打转,不住喃喃抱怨。失恋那么苦,当初何必要恋上这一回?
看来她还没学到教训,爹爹就是悲恋上了娘,所以一朝失去挚爱,人生全走了样,她瞧爹爹悲苦了十多年,居然没有领悟一些道理,活该自讨苦吃,活该自己郁闷难解,活该……谁教她爱上人家,又害人家一门枉死!
深深一叹,就当是老天看不惯他们父女俩作恶多端给予的惩罚吧!
“姊姊,你怎么哭了?”突地出现一名约五、六岁的小女孩。
她微愣了一下。“你是谁?”
“我姓杨,闺名叫玉环。”小女孩生得珠圆玉润,张口笑得灿烂。
鲍孙谨眼儿一亮,抹去了泪,仔细地瞧了瞧小娃儿,见这娃儿神采逼人,娇俏的小脸已看得出日后必然是艳惊四座的绝色美人。
“杨玉环……你一个人来这儿?”
“我随大姊来上香的,你哭什么呢?”
“我——”
“公主,贫尼准备好了。”老尼捧着木梳发圈出现。
“呃,好……咦?小娃儿人呢?”才一转头,小娃儿已不见踪影。
“公主指的是玉环?”老尼问。
“是啊,怎么眨眼她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玉环的姊姊将她唤去了。”
“是吗?”她有些怅然。这小娃儿将来际遇定非凡,她还想多问问她一些事,怎么跑了?暗叹一声,席地而跪。“师父,来吧!”
老尼恭敬的抓起她一缁柔顺乌黑的长发。
“慢着!”一道清逸身影凌空而落。
身影穿透佛堂中的轻烟,认清来人,公孙谨不信地征了征后,眨起一双湿备渡的美目愣愣地看着。“冶冬阳?你怎么会来?”他不是该在回洛阳的路上吗?
“我来阻止你做傻事。”清澄却冷淡的嗓音响起,目光却不曾有一瞬离开过眼前的娇容,她……更瘦了。
“傻事?”她浑然不解他的意思。
“你的性子静不了,又何必勉强自己出家?”
她杏眼微瞠。“出家?!”
蹙起眉,瞧着她吃惊的模样,他登时心中有了数。陛下竟然也来搅和,他被耍了!
见他绷着脸二话不说就要走,公孙谨一急,上前抱住了他。“别走,至少把话说清楚再走!”
被她抱着的身躯微僵,“你没有要出家,对不对?”他干涩的问,努力控制自己汹涌的情绪。
“谁告诉你我要出家的?”她讶异反问。
“是陛下,是他要你上卢台的?”
“堂兄只对我说这儿风景好,要我离京前来瞧瞧,还说娘生前挺中意这里,经常来这儿上香,与这里的出家人都熟,而我刚沐浴饼,正请师父为我束发,没有要出家啊!”
丙然!“没有就好,你保重吧,我走了。”他板着脸,扳开腰上的纤手,又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