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忙……了,听说你……曾义无反顾的……用尽世人无法接受的残酷方法求药,为的……就是娘这个无用的身体,只是--”她慈爱看着眉宇间多了沧桑的儿子,“天下间的母亲都一样,我希望你能有个家庭、能传宗接代,别让自己的一生埋葬在那些药丸药草里……”
他心里挣扎,知道自己并不想生儿育女,但他忍住没说。
“我……也想感受含饴弄孙的滋味,那么……在阖眼后,也能含笑九泉。”
晋婆婆就站在一旁,明白当年夫人要面对残酷病态的老爷,又要护卫儿子,实已身心俱疲,所以并没有察觉到儿子的心结,此刻,看到他黑眸里的挣扎,她实在忍不住上前一步,说道:“夫人,其实主子--”
“我知道了,娘,我会照做的。”他突然开口承诺。
晋婆婆一脸震惊。
“是吗?那么,找个让你上心的姑娘吧,能培养感情的更好,娘很希望在离开前,也能看到你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样子。”
她愈说愈见精神,但在阎冥跟晋婆婆眼中看来,仍是虚弱而苍白的。
他深吸口气,“我知道了,娘,你先休息,晋婆婆,好好伺候我娘。”而后转身准备离开。
“是。”她很想跟上去,问他心里可有人选,但还是忍下了。
“晋婆婆,冥儿这几年过得很辛苦吧?为了我,他是否都困居在这座山上……”
离去前,他听到母亲语露不舍,走向书房的脚步便愈形沉重。
半晌后,他在书桌前坐下,思忖好一会儿后,将两名随侍叫进书房,交代了一些话。
两人一脸错愕,“她会愿意跟我们回来?”
“她若拒绝,不择手段也要将她带回来。”
“是!”两人很惊讶,但还是拱手接令。
在两人退下后,他静静凝望着窗外的天空,心下有了决定。她必须回来,这是她欠他的!若够幸运,及时怀了他的孩子,她就可以逃过以身试药的命运!
在另一片天空下,一个熙熙攘攘的热闹城市里,住着天下第一美人秦乐,而另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是,位在静巷中的美丽园林是阎冥安排的,毕竟当时的她倾其所有去汉阳山庄寻求庇护,再下山时,一无所有的她也只能听任安排。
庆幸的是,阎冥不是个吝啬的人,豪华园林、金银珠宝、奴仆佣人,该有的都有,而虽然她的日子过得并不如在山庄那么平静,但也相去不远。
照说她会因天下第一美人之称,引来些麻烦,可因她进过汉阳山庄,即使再多男人对她有兴趣,也不敢贸然行动,就算曾有色胆包天的采花贼想偷香,第二天,他就像被凌迟般惨死更高挂在树墙上。,也曾有人趁着她上街时,偷模她柔荑一把,翌日,在睡梦中被人剁去双手。
这些事一传十、十传百,没有纨裤子弟、地痞流氓、采花贼敢再动她脑筋,就连失了爱子的杜恒也不曾上门关切,除了纡尊降贵有失身分外,他的爱子因她这个美人丧命,皇上就算再色欲熏心,也明白生命可贵,自是不会再打她的主意。
所以,她过得很自在、过得很平凡,比起从前,走到哪儿就有一群男人包围追逐,现下她的视野可清净多了。
而且她知道,她身边有他的人,不管是保护她还是怕她逃走,她都不在意,因为她很清楚,她可以很放心的过日子。
而她的任务看似失败,但组织给了封密函,要她稍安勿躁。
事实上,近半年来,她仍会特别去探听有关汉阳山庄的消息,显然,阎冥已在改变……
所以,她在等,等着他来找她。
虽然朝政腐败,但这个离京城有百里远的城市仍然繁荣,只是,贫富不均的情形严重,多是看不起病的穷人,所以,她花钱请了大夫来这里义诊,她则在一旁当助手认识药材,也学习简单的医术,
如此一来,除了能贴近他的生活模式,她也能为他积些善德。
“何大夫,我四肢无力,有时连吸口气都觉得困难……”
雅致的厅堂里,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大夫正为一名年轻男子把脉,再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脸色潮红,是不是喉头干?全身大量发汗像火在烧?”
“是啊,是啊。”男子点头如捣蒜。
“这是暑邪,夏日多火邪,过度流汗消耗津液,还排气不颐,才会四肢无力、吸口气也困难,我开个药方,吃个几帖就会转好。”老大夫拿起毛笔写了药方,秦乐也站在一旁抄写注记,俨然是个认真的好学生。
一个一个排队看病的全是衣着破旧的老百姓,她笑着招呼,来回忙碌,又是端水杯、又是安抚哭闹生病的孩子、又是帮忙包药,除分文不取外,还耐心的一再叮咛关切,让他们对人美心也美的秦乐是感激得频频称谢。
直至夜幕低垂,终于,最后一名病人领完药离开。
“何大夫,您辛苦了。”她朝老大夫深深一福。
“不不不,一点也不辛苦,难得秦姑娘如此有心,我坐着看诊,你可是忙里忙外,还是早点休息吧。”何大夫笑着摇头。
“谢谢何大夫,我送您。”她陪着老大夫走到门口,看他坐上马车后,这才进屋,走进厅堂,拿着手写的册子往后庭团走去,在经过亭台时,她示意走在身后的丫鬟,“你们也累了,去休息吧。”
“是。”
两人退下后,她独自走回寝房,但才推开房门,竟看到两张久违的脸孔,不免错愕,“索先、郑尹!”
两人尴尬一笑,异口同声道:“好久不见了,秦姑娘。”
马车哒哒的上了天堂山,坐在车内的秦乐自窗外看着这熟悉又怀念的美丽风景,忍不住开口请车快停车。
这个山崖一角,曾是阎冥策马载她赏景的地方。
下了车远眺,见终年积雪的冰峰,再看眼前潺潺飞溅的流水,往事历历在目,她不由得阖上眼,张开双手,听风在她耳边呼呼的吹,想象他正策马与她共骑……
这正是阎冥策马过来时看到的一幕。
见她就站在崖边,双手大张,像要飞上天际,他不禁脸色丕变,想也没想的就施展轻功,颀长的身躯飞掠向她。
她只感到腰部倏地一紧,一回头,就见到阎冥那张俊美无铸的脸孔,在他抱住她一个腾空飞掠,坐回高骏的马背上时,她仍然失神怔楞着。没想到,才想到他,瞬间就回到这个久远的温暖胸膛。
索先、郑尹及随车的持从、车夫等人都被阎冥这突如其来的腾空一抱给尝到,个个一脸惊讶。
他先朝着索先跟郑尹怒声咆峰,“你们怎么办事的?她要跳下去了--”
“我若真要死,何必费事的跑来这里跳崖。”秦乐总算回了神,微笑打断怒不可遏的阎冥。
他们才半年没见吗?怎么她眼中的他看来更俊美、更迷人,即使此刻的神态有些困窘,但那双让她朝思暮想的冷峻黑眸依然犀利。
索先及一群侍从很想点头附和,但没胆子这么做。这一路上,弃乐非常好相处,也没有半点想逃的迹象,事实上,她的心情可以说是十分愉悦的。
他冷冷的瞠视着她,却不愿承认,她该死的看起来好极了,没有哭哭啼啼、没有怨怼畏惧,而是笑吟吟的,在摆月兑青蛆毒的折磨后,看来更是美极了!
“何况,我愿意回来,是存着好心,想说好话、做好事来回报你的救命之恩。”她又笑着道。
“报恩是你回来的惟一理由?”这话没有多想就月兑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