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不是说过,要学这独家绣法一、两年都学不会?”她很好心的提醒。
“说当然是这么说,不然怎么叫独门?”他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所以是唬人的?”
“也不算唬人,但的确要有天赋,但只要师傅够厉害,朽木也可雕。”他煞有其事的笑着拍拍胸睛,对自己很有信心。
“你这么有把握?”她怎么一点信心也无。
“当然,你又不是笨蛋,我也不是笨蛋。”他瞪她一眼。
看来他很坚持呢!“好吧!虽然很难,但我很愿意为家里出一己之力,只是这事是你自行提起的,你最好别半途而废。”她这算是将丑话说在前。
“这才是我要跟你说的吧,别嚷着难学就不学了!”他撇撇嘴。
“我不会。”
“我也不会,”他一挑浓眉,突然贼兮兮的笑道:“那先打退堂鼓的人得受点惩罚,撑到最后的人可以要求对方做一件事,任何事都行,而且对方不可以拒绝,敢不敢跟我赌?”
“好!”她也爽快答应。她很清楚他心里打什么主意,但谁先喊放弃还不一定。
呵呵,姜是老的辣,小白痴,届时自己造的孽,自己收拾!钱少伦是志在必得。
于是,霍敏儿也坐在另一台织机前,他就近身教导。
但每个人都有死穴,霍敏儿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快,就是女红这一块,特别的笨拙。
包甭提钱家这改造过的织机与平常的不同,更为复杂,经线、纬线,还有一层一层交错的多色织线都让她眼花撩乱,再加上,钱少伦一下子要她抓这条、拉那条,上一条、下一条,她手忙脚乱,只是坐着织布,竟然有办法忙到气喘如牛。
但这是一场耐力战,谁先喊放弃谁就是输家。
所以,一天天过去,有人的脸色愈来愈铁青,也有人愈来愈无奈。
铁青的通常都是当师傅的人,这次也不例外,钱少伦自己织绣还不会吐血,但再教霍敏儿下去,就很难说了!
“往右,拉右边这一条,不是左边,该死的,你左右都不分吗?”他最近常常教到用吼的,还得喝蜂蜜水润喉。
她头一低,吐了口长气,“平常自然是会分,但是——”
无言是吗?!也是,忙了几天到现在,她状况连连,笨手笨脚的,“好,再来,拉、转,拉啊,叫你转——”
“转右转左?”她对眼前这台构造复杂的庞然大物已经没辙,只能做到他一个口令,她一个动作,可问题是,线跟杆都太多,饶是过目不忘的她,在天生死穴下,也灵活聪慧不起来呀。
他咬牙切齿,气得要吐血了!
而她也几乎听到了磨牙声,此刻,两人没说话,也没有织机运作声,一股凝滞气氛笼罩,教她都要透不过气来。
“啊、啊、啊——”他突然大吼几声之后,吐了口长气,双手环胸的站在她身前,有点儿喘的道:“你在耍阴谋是吧?想直接把我气死或者逼我说出『我放弃』,当个半途而废的输家,好让你再要求我一生都留在这里织到死?”
他是气到血液都冲到脑门了,俊脸上是一片怒红,而她则是羞惭得满脸通红,对他有更多的同情。
她轻叹一声,“我没有,真的,我只是在这方面弱了点。”
“只有弱一点吗?天啊,我真的错看你了,我怎么也没想到聪慧的你也有如此无能的时候!”他咬咬牙,看着前方织机出现的扭曲图案,差点气疯了,“你做出来的布可真是惊世骇俗,真裁剪成衣,穿上的人可要有壮烈牺牲的准备!”
她一楞,站起身来,也看了看,“有这么夸张吗?”
“没有吗?拿出去会被笑死好不好!那根本不算布!而是纠成一团的结而己,左右完全不对称,美丽的图案成了歪七扭八的鬼画符,谁看得出来是什么?”
明明是彩绣云鹤图,该是秀丽优雅,但在她的“巧手”下,纠结得像一堆小蚂蚁,这样的衣服谁敢穿?根本见不得人!
他气得头都要昏了,咬牙指着另一台织机,“瞧,看清楚那一块布,我织出来的图面可多达两百多支丝线,你呢?我看给你十支也做不来!”
明明是嘲讽她的话,她听了却大大的松了口气,还笑得出来,“英明、英明!我现在才发现你还有智慧呢!”
他瞪大了眼,“该死的,我在挖苦你,羞辱你,你还说我有智——”他慢半拍的发现,他也被她羞辱了,气得暴喝,“霍敏儿!”
“呃——我没别的意思,我也认为你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我的确不谙此道。”她指了指织机,再起身,为他倒了一杯茶,交给他后,继而解释,她从小到大就不擅女红,最不会这些细腻的针线活,但她的长处就是过目不忘,对数字敏锐,自小拿算盘当玩具,长大后,她爹才放心的将掌柜之位交给她。
“记得我开口说要嫁你时,我爹也明说了,我不擅女红,嫁进你家,他不放心。”
他哪会记得?虽然经她一提,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但日子一天天过,谁老记着过去的事啊!他一口饮尽茶水,看着她,“你现在是在跟我坦白,你织布时像一条虫,拿起算盘像一条龙?”
“对,就是。”她嫣然一笑。
现在是比谁的脸皮比较厚吗?钱少伦没想到自诩有铜墙铁壁般脸皮的自己,竟然会对霍敏儿没辙,他的头好痛!
“不成,我可没认输!”
“行,我也不想认输。”
但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成,两人心里都明白,若没人肯认输,最后结果就是,两人都疯了!
蓦地,敲门声陡起,钱牧廷小脸严肃的走进来,手上还有一张纸,他直接摊开给两人看。
两人同时念了出来,“各司其职。”
钱牧廷用力点头。
霍敏儿立刻明白了,她一脸真诚的看着钱少伦,“咱们不比输赢了,好不好?不然,我们两人都窝在这里织绣布匹,还有很多要我处理的事都没办法处理是不是?牧廷。”
钱牧廷回以一笑,再看着叔叔,指指织机,再指指她,摇摇头,再指指自己。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钱少伦也看得懂闷葫芦的比手画脚,“知道,她没天分,你要我别勉强他,等你再长大点,你再来学。”
钱牧廷露齿一笑。
但钱少伦走近他,抚着下颔又问:“不过,你时间怎么算得这么好?这纸上的墨汁看来已干很久,你早已写好,在外面偷窥好多天了,是吗?”
这一说,窗外的钱家二老连忙蹲下,而房里的钱牧廷难得的红了脸。
钱少伦摇头,啧,他功夫其实很不错的,只是无法表现得很明显,再加上偷窥的都是自家人,得替他们留点面子嘛。
“看来,我们两个让家人担心了,”霍敏儿这才明白,她愧疚的看着钱牧廷,他最近常跟着公婆进进出出,显然偷窥这事,公婆也算在内,要不,怎么那么巧?
每回他们两人唇枪舌剑快要吵翻天时,钱牧廷就很神奇的来到织机房,一看到他,她跟钱少伦就算有再多的火气,也只能压抑下来。
“日后,我就做我的事,你叔叔做他的事,别担心了。”
钱牧廷笑着点点头。
窗外的二老也松了口气,因为他们担心再让儿子教下去,他会火冒三丈的干脆砸了老祖宗的心血啊。
第6章(2)
接下来的日子,虽然是各司其职,不过,钱少伦是个定不下心来的人,再加上不喜欢一个人窝在织机房里,所以还是要求霍敏儿将帐务之事移进织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