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啊,还是你至今仍不接受她的身份?”阎东京再逼问。
“她是我的妾,我知道。”阎羿的表情跟口气一样的冷。
“她像一个妾吗?”阎东京火大的再反问。
秦依依很想立刻离开去,但一对上阎羿那双令人泛起寒意的严峻双眸,她却动弹不得,只能麻木的僵立原地。
“我不知道一个妾应该是什么样子!爹,请你将心比心,你清楚我坚持不娶妻纳妾的原因,为什么没有适时的制止娘,任由她在我的生命中硬插进一个女人?为什么?”他气得七窍生烟,大步越过两人入房里。
四周一片凝滞的乌云笼罩,秦依依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阎东京叹息一声,轻拍她的肩膀安慰:“对弈儿,你会辛苦些,但人心都是肉做的。”
他对她很是心疼,儿子的不满来自于遭到最亲近人的出卖,也因此连带怀疑起依依嫁进来的居心,况且他本来就一直无意成家,在儿子眼中,妻妾是麻烦,更是一道枷锁,长年在外征战的他不想有家累的心态他不是不了解,但依依何其无辜?
秦依依闻言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原本凉了半截的心瞬间有了温度,知道自己并不孤单,有人把她的努力看在眼里,为她心疼。
她连忙拭泪,“爹,就算辛苦我也甘之如饴,因为他是我要伴度一生的良人。”
他点头一笑,“你有这样的想法爹很高兴,不过爹提醒你,别把自己弄得像下人。”见她想解释,他摇头阻止她,“你若真想做,就去照顾他的爱马吧。”
“爹指的是跟将军出生入死,他最爱的坐骑战驹?”
“没错,那匹马在弈儿心中可比我们都更亲,他每天早上都亲自去照顾它。”
“他亲自去?”她一愣,见公公点头,她更惊讶,也很困惑,“天刚亮吗?不然我已经很早起了,可每回见他他都仍在床上睡啊?”
“是吗?”他也有些讶异,但继而一想,儿子又刻意睡回笼觉,是不希望她到马厩去吧。
秦依依本来就聪颖,念头一转也明白了。一个严谨自制的男人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睡到日上三竿,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不想让她侵入另一个属于他的私人禁区而已。
见她神情一黯,阎东京相信她也猜出个中缘由了,真是个聪敏的孩子啊。
“弈儿觉得战驹比人更为敏锐,会判断好、坏人,你若是这让它喜欢你,相对的,弈儿也会对你改观的。”他鼓励的道。
她笑逐颜开,“谢谢爹。”
对!她不该这么快就沮丧放弃的,何况,她还有个这么好的公公支持她啊。
知子莫若父,秦依依思考再三,决定遵从公公的话,不再做下人的事,使得他视她为婢女,忘了自己是她的妾。
所以提热水的工作,她交代给丹红了,晚膳则由丹紫帮忙,她学着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这是她唯一知道小妾该做的事。
于是这一晚,在书房的阎羿便没有宵夜可吃了。
烛火下,他提着毛笔,听着外面的打更声,脑海想的却是秦依依那双长茧的小手,他反复思索父亲的话,以及这几日来她的行为举止。
真是他误会她了吗?她不是那种利欲熏心、贪图富贵的女子?
夜色更沉,四更天了!
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他抿着嘴,放下笔,吹熄烛台,踏着小桥月光回到寝房,没想到里面黑漆漆的。
过去,秦依依总是等着他回房,伺候他上床,所以屋内一向灯火通明,没想到如今已却一片黑暗。
她不会出事了吧?
他急着推门走进去,迅速点燃桌上烛台,室内顿时一亮,也让他清楚地看到秦依依早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
他难以置信的瞪着她,气得牙痒痒。这可恶的家伙!竟害他担心……
想到这,他脸色大变。担心?不,不可能!他突然对自己生起气来,大步的走到床沿坐下,径自月兑下鞋子、衣服后躺上床。
他忍不住侧身望向在柔和烛光下那张熟睡脸庞。
在她身上,他看到了顽强的人性,像夹缝中求生存的小花,不畏风霜依然傲然挺立,而对他的冷漠和刁难,她向来都是愈挫愈勇的,但今天她怎么了?居然一反常态没来缠着他,是放弃了吗?
突然意识到自己竟忘情的凝视着她,他浓眉一蹙。
该死,他是怎么了?大手一挥,烛火顿时熄灭,四周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这一夜,他竟然辗转难眠。
而感觉多了公公这名盟友的秦依依却睡得香甜,直至灰蒙蒙的天际涂上几笔金色晨曦,她才陡地从椅子上弹跳起来,直觉的看向床榻,果然,空空如也!
她快速地梳洗后,照着公公所说的越过书房后方,拐进植满桃树的后院,再穿过一片竹林,这一路走来,偶尔只有几声清脆的鸟鸣相伴,相当安静,然后,她看到他了!
就在马厩的栅栏边,阎羿正提着水桶,一手拿着刷子站在爱驹旁。
他的下颌有着青色胡渣,上衣月兑下,露出健壮的结实胸膛以及一双肌肉喷张的臂膀。
一见她朝他走近,浓眉一蹙,旋即明白是谁给了她这个讯息,他俊脸蓦地一沉,没再理会她,径自做着清理马儿的个工作。
她静静地在一旁看着,没打扰他。
马厩很干净,空气中还有清新的甘草香,金色阳光从上方天窗迤逦而下,马槽里也已换上干净的水,战驹正愉快的低头喝水。
当她一靠近时它立即仰头,目露戒备的看着她,刨着前蹄,鼻孔喷气,低沉的嘶叫。
“你出去。”
简单的一句话中隐含着极大的厌恶,因为她闯进他的禁区了。
咽下哽在喉间的酸涩,她努力挤出笑容,“我想模模它,谢谢它。”
“谢它?”阎羿原本打算不管她说什么都不要理会,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奇怪的话,让他不禁一愣。
“嗯,”她水灵灵的双眸里有着真挚的感谢,“我要感谢他在每一场战役都陪着你,安全的把你带回来。”
它是匹有灵性的马,她相信它听得懂她的话,所以她试着将手覆上它的背,战驹一双晶亮的黑眸直直的盯着她,似乎在判断她是不是坏人。
阎羿蹙眉看着她,有些不敢相信,它连副将朱崇仪都不给碰的,现在竟然让她模……
第3章(2)
“将军是个将个人生命置之度外的好人,先是帅阎家军剿灭横行长安城郊的盗匪,让百姓不用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她粲然一笑,想起他无意中救了她一命的事。“接着北方突厥进犯,将军领兵三万分路进击,平定乱世,之后契丹骑兵犯境,也是由骁勇善战的将军率兵平乱,并在将军的运筹帷幄下,再破百里与高丽。”
“你听我爹说的?”背的还真熟!阎羿眼中冷光一闪,话里有着浓浓的不屑。
又来了!她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却再也压不下老被人曲解的委屈。“爹没告诉我这些事,信不信由你,这些全是我早就知道的事。”
她别过头,让泛起泪光的眼对上那似乎明白她心中不平的骏马,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来不及掩饰的泪,以免又误以为她在装可怜。
她这一火,莫名的教他竟然不由自主相信她的话,可是一个平民女子为何会对他的战绩如数家珍?
咽下喉间的硬块,秦依依看着马儿圆亮温和的大眼,心中苦涩。
她对他的感情,除了他不知情的救命之恩外,还有情不自禁的被吸引以及更多的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