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她才真正的体会到当一名丫头是多么自由自在的事。
当主子嘛,甭说不能一人自由出入,吃饭、洗澡、穿衣都要人伺候,还有,一身华服赘饰,光头上的发钗就不知几斤重,让她走起路来,总有头重脚轻的恐怖感。
最重要是,丫头做不好,了不起被训一顿就没事,但王妃做不好,可会伤了王府的门风,所以现在她天天战战兢兢、惶惶然的,比当丫鬟时还累。
冷耆却嫌她还不够忙似的,又带着她上商行,而要上商行,她自然不能太寒酸,所以梳妆打扮自是少不了,尤其是看到他像要所有人看看他的妻子有多美的骄傲神情,她从推拒一些较贵气的发钗、首饰,慢慢的,也都接受了,不仅是女为悦己者容,更欣喜于他的以她为荣。
冷耆的方法是成功的,恩静贤原本就有天生的气质与容貌,但因曾经乞讨为生、曾经为奴的经历,使她站在冷耆身边,总是有那么点自卑与忐忑。
但这些感觉在接收了许多惊艳与赞美的目光后,已慢慢的消失了。
靶觉到她有了自信后,冷耆更是常带着她出席一些商家宴会,让她学习处理商务,审理各类陶瓷的品质、出货和账款收回,总之,一些管事的工作,他都带她参加。
于是,便有一些消息又传了开来——
“听说了吗?齐郡王已退回官家俸禄,因为无功不受禄,冷家二老也赞同儿子的作法。”
“不止如此,冷家又一反官家女眷只留在家中相夫教子的作法,让贵为王妃的潘紫嬣像富商夫人般抛头露面,让冷耆带进带出的学习商场上的进退应对。”
“看来冷家的确想与官家做切割了,听说,他们只想安分的专营商务,不想再沾染皇室权位之争。”
“那是因为冷耆的那一场敝病,让冷家上下更珍惜目前的生活,若不是先皇封赐的‘齐郡王’无法除名,据说他们只想当个平凡的商家呢!”
听说,还有很多的听说,都是冷耆与爱妻形影不离,共同经营冷家商行的事。
其实这些“听说”,都是冷耆要两名随侍散播出去的,因为杭州城里皇上安插的耳目似乎愈来愈多,可见他伤好一事,再度引起皇上的高度重视。
暂时,他也只能如此对付始终没有足够胸襟气度的赵恒。
第7章(2)
这一天,他带着爱妻前来运河旁的港口,视察货物装卸的情形,同行的还有卓相文、玄阳、古安及商行的十多名管事。
佰湾前,许多货船进进出出,贸易繁忙,但也有专门载人的商船。
这些船家大都会依客人买的船票价格做不同位置的安排,票价高者,有舱房可住,还有奴仆服侍三餐,但普通老百姓,大多只买一张能躺卧在甲板上的站票。
也因此,这条熙来攘往的大街上就特别热闹,除了有衣衫简朴的小老百姓等着搭船外,还有许多带了大小行李的经商旅人,而街道两旁,尚有许多小贩沿街叫卖,客栈、商行林立,整条街上弥漫着食物的香味及吆喝声。
这样的经验对恩静贤来说绝对是新鲜的,尤其她还看到好多长相奇怪的洋人,说着奇怪的话语。
不过,不管这些洋人、船员、商人或只是要搭船转往第三地的乘客,在他们眼中,他们这对俊男美女才引人注目。
女的貌似芙蓉,气韵优雅,而男的气度不凡,俊美过人,但更令人动容的是男子在凝睇女人时的深情与温柔。
“这些船都开到什么地方?”
恩静贤状似好奇的问,心里却另有打算。虽然这么忙碌,但她始终没有忘记杜家人正一日一日的愈来愈靠近自己,所以,她势必得在他们到达前离开。
“有的会开往海外,所以不是每艘船都可以搭乘的。”
这阵子他一直将她带在身边,要不就是让一群丫鬟、仆从围绕着她,这些都是有原因的,杜家人到访一事肯定会让她想逃,所以,他不可以给她任何机会逃走!
“如果是你,会想到哪个地方去?”
“看到右前方那艘蓝灰色的大船吗?我会搭那一艘,或是搭乘同一家船队的船,因为它们都是前往北方,也是我未曾到过的地方。”
北方,轩腾堡不就在北方吗?太好了!她可以搭这艘船去找小主子,然后,她回到她的位置,当个丫头,然后——
心狠狠抽痛了一下,但恩静贤忍下剧痛,想着自己得写封信交给小主子,要她到明伦山庄,把信交给姥姥,然后信里会是她向姥姥提的要求——请她替小主子及冷耆主婚。
冷耆望着陷在自己思绪里的妻子,有些挫败。
他将她带在身边,是要她习惯他,要她舍不得离开他,甚至是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他,心就会疼,但看着她望向那艘船,不懂掩饰的露出思考该如何离开的模样,他真的很难过,因为那代表她对他的爱还不够深!
但冷耆不知道,恩静贤要离开,正是因为太爱他,因为她不想让冷家所有喜爱呵护她的任何一人受到伤害。
这是她在私下伤心哭泣多回后,做出最理性的决定。
杜德开是个坏人,不管他会不会拿娶个丫头当宝的事来笑冷家,但一旦她的身份被揭穿后,对冷家就是一种难堪,就是一种伤害。
所以,她心中已有一个逃走的方式,纵然很痛,但她拥有的美好回忆已经太多太多,足以让她不再回头……
应该……足够吧……
稍晚,他们乘轿回到冷家商行时,一名管事立即上前与冷耆小声交谈一番。
冷耆明白的点点头,看向妻子,“我还有事要办,你先回山庄吧。”
“好。”
看着两名丫鬟陪她离开商行大门,搭上轿子离开后,他立即示意卓相文往他专用的书房走,就见一名风尘仆仆从汝州赶回来的探子早已站在茶厅等候多时。
一见到冷耆,探子立即起身拱手,“主子。”
“进书房再说。”
三人踏进院落后,进到书房。
“快说吧。”冷耆看着探子,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爱妻的一切。
“是。”
探子随即报告,潘家二老在将女儿嫁出后便离开了潘府,到一平静山林,打算在山中度过余生,因为他们自觉女儿这一嫁是凶多吉少,但他们却无力扭转命运。
“那他们可曾离开那座山林?”冷耆忍不住追问。
“有,他们跟相邻而居的鳏夫说,要去轩腾堡。”
轩腾堡?他跟卓相文迅速交换一个惊讶的目光。
探子继续道,他后来又回到汝州打探,才知道原来潘紫嬣有一名亲如姐妹的小婢,是她从街上捡回来的小乞儿,由于年纪相仿,两人感情很好,身为潘府独生女的潘紫嬣不管学什么一定要她跟着,但这一次她却没有随潘紫嬣陪嫁,当地百姓也都很讶异,因为平时两个女孩几乎离不开彼此,他们只知道潘老爷透过友人,将那名丫头转卖到轩腾堡去了。
“这太不合理了,不是吗?”卓相文笑着问好友,已猜到他的正牌妻子在何方。
冷耆也明白了,毕竟谁会把一个女儿远嫁到杭州而不过来看上一眼,却奔赴北方去看一名丫鬟?但是,他还想知道一件事。“那名丫鬟叫什么名字?”
“听说是叫恩静贤,但府里上下都叫她小贤。”
两人相视一眼,冷耆点个头,示意探子下去休息。
恩静贤……她叫恩静贤……冷耆在心里一再重复念着这个名字,俊脸带笑,这个名字确实是比潘紫嬣要来得适合她。
“别再咧嘴傻笑了!现在你确定她的身份之后有什么打算?”卓相文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