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侍郎太客气了,明弟及黎掌柜才是此次真正负责押运之人,我只是来学习的。”
“好好好,有钱大家赚,但我相信你绝对是杜老倚重的要角,要不,这门生意哪是外人能掺一脚的?若不是杜明跟黎掌柜先跟我知会,刑兄可会被我的侍卫挡在陵园工地五里外,肯定打起来了。”
“那是义父思虑周到。”
场面话边说,几名小厮也在此时送了一桌佳肴美酒进来。
“听侍卫说刑兄还带了女眷,是否该请她一起前来用餐?”李恩对进来这庞大工地的人员可是一清二楚。
“当然。”邢鹰给了吕杰一个眼神,他立即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粉面朱唇的左潆潆即一脸莫名的被带了进来,而她美如天仙、纤细娇弱的外貌立即引起李恩、杜明的惊艳眼神。
邢鹰并没有就她多做介绍,只让她在他身边坐下,两人的关系看似不言而喻。
但即便如此,左潆潆仍是如坐针毡,尤其是半醺的李恩一句“这里都只有自己人,话题百无禁忌,什么都可以谈”,然后就说出一些官商勾结之事。
她愈听愈心惊。
原来,邢鹰的义父乃一名商业巨擘,而无奸不成商,有些生意只能在台面下进行,而正在这里进行的见不得光交易,就是那些可能被永埋在地下宫殿的殉葬品——
杜家负责将那些价值连城的真品画像带出咸阳后,再找人做出以假乱真的赝品,载运大量瓦片、砖头进皇陵时,便利用马车里的夹层将赝品偷渡进来,再与那些原本已镶嵌在地宫的真品换过,载运出城,最后由杜家古玩店负责销赃,再与李恩分享获利。
原来,邢鹰就是在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难怪不敢以真实身份示人,做的是亏心事嘛,但突厥很穷吗?还是为了战争才向外挣银子?左潆潆尽避对他做的事不以为然,却仍是无法不想他可能遭遇到的困难。
饭后,已完全醉倒的李恩被他的家仆扶回另一栋豪华别院,不敢多喝的杜明跟黎掌柜则在两名黑衣侍卫的陪同下,也到另一个院落去歇息。
邢鹰则要吕杰回房,这些日子他长途驾驭马车,晚上又要戒备,这会儿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了。
至于他,则陪着闷声不响的左潆潆回到房间。
“说吧。”他知道她有话想跟他说,因为她的眼中带着轻蔑。
她也的确是不吐不快,“虽然我知道人的及贪念无穷无尽,但真的没想到你也是如此贪婪之人!”
他挑眉看着脸色极冷的她,“贪婪?”
“你怎么可以盗窃皇家的殉葬品贩卖?万一被发现——”这才是让她最不快的事。犯得着为了钱丢命吗?
但他的想法显然跟她南辕北辙,“不就是命一条而已?”
“你!”
邢鹰的脸色突然变得很严肃,“你把我现在跟你说的话牢牢记在脑海里,刚刚大家在筵席间的谈话,还有现在你跟我说的话,就只能说这么一次。”他起身,一手托起她的下颚,确定那双美眸的主人有将他的话听进去,“一来,隔墙有耳,二来,你要做的事就是你此趟前来的目的,其他的闲事,最好视而不见、听若未闻,明白吗?”
他教她自保之道,更要她远离祸事。
左潆潆不屑的打掉他的手,“知道了,你把我带来这里,我就该感激涕零了,怎么还能挡你财路,是不?”
“明白就好。”
瞪着那张笑开的俊颜,她无法回以一笑,只是板着俏脸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见我爹?”
“李恩是个很小心的人,虽然他今晚喝得烂醉,但他身后的四名随侍可是虎视眈眈的看着每一个人。不过我可以想办法替你安排,你爹是?”
“我爹是大唐第一工匠左谦。”
邢鹰顿时一愕。她爹竟然是左谦?
虽然她也姓左,可是天下同姓者何其多,所以他并没有将他们联想在一起。但就他胸口这块珍贵奇木,还有一开始左潆潆对他的莫名敌意,甚至是梦中人与她的身影合一,这一连串巧合代表的莫非是……她就是解开他遗失记忆的钥匙?
既然他们父女都在这里,他得先去套套左谦的话,若是没有答案,再回来问她,只是她的嘴巴很紧,这一点,这一路他已领受到了。
“你在想什么?”他的沉默莫名的令左潆潆不安起来。
他摇头,“你也累了,呆会儿会有丫鬟伺候你沐浴,早点歇息吧。”
“那我爹的事——”
“总得给我时间去找吧?不过,你也看到杜明跟李恩看你的眼神,所以,在我找到人之前,你最好别四处乱跑,连你跟你爹的身份也暂时别向外人提。”
“为什么?”她不明白。
“你能知道那些不该知道的事,完全是因为他们以为你是我的女人,一旦李恩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到底是你还是你爹会倒大楣,我也不确定。”
她脸色唰地一白,“……我知道了。”
左潆潆现在深刻体会到,难怪人人都想攀附权贵,因为一旦成功,便能鸡犬升天,也有了叱咤风云的能耐。
第八章(2)
不过两天,邢鹰就将她爹带至她面前。
一看到六年不见的爹,左潆潆却怔住了。眼前这名满头白发、骨瘦如柴的男子竟是她的爹?
左谦泪眼朦胧的看着女儿,虽然多年未见,可是她多像他的妻啊!
邢鹰来回看着两人,体贴的把空间留给他们。“你们父女俩好好谈谈吧,吕杰已将附近的人都打点好了,不必有忌讳。”
她泪眼婆娑的看着他,“谢谢你。”
“总算听到你一声心甘情愿的谢谢,希望日后还有无数个。”
他微微一笑,转身走人,吕杰朝她点个头后,便跟上主子,顺手将房门给带上。
“爹!”她哽咽上前,紧紧抱住案亲。
“潆潆,潆潆……真的是你,我还有点不敢相信呢!”
左谦放开了女儿,伸手要模女儿脸庞时,手却碰上了她的耳朵。
她一愣,“爹?”
左谦连忙闭上眼睛想集中视线,但一张开眼,眼前却陡地一暗,一阵晕眩紧接着袭来,身子一晃,好在左潆潆及时扶住他。
“爹,你怎么了?”
她急忙将父亲扶到床上坐着,伸手轻轻在他的眼前挥了挥。
左谦却伸手拉住她的手,哽咽着摇头,“爹患了眼疾,视线日渐模糊,不时泛泪,也愈来愈看不清楚了。”
“怎么会这样?那爹回家好不好?找个大夫好好治疗你的眼睛?”
他苦笑,“傻孩子,李侍郎怎么会放我走?雕工可尚未完成。”
“我可以代替你来完成——”说着,左潆潆在父亲面前跪了下来,“爹,我这次来,是要向你报丧的!”她眼眶一红。
左谦一听,身子立即开始打颤,声音也哽咽了,“你是说你娘她……她……”
“娘她这几年来撑过好几次生死关头,就为了能再见爹一面,期间我写了一封又一封的家书,却像石沉大海,完全没有你的消息,最后,娘便带着这个遗憾离开人世了……”
左谦无声的哭泣,心痛的跪跌下来抱住她。
信?所有的信都被李恩那个混蛋给烧了!这里所有奴役、工匠,几年来写出去的家书不知凡几,却从来没有被送出去的一天,因为这里是地狱啊……
“爹,你回去娘的坟上上一炷香吧,她天天盼、天天望,就是要你回去……她要你回去……爹!”
左潆潆愈哭愈伤心,不明白上头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跟娘?这是什么样的宿命?她跟娘都花了好长好长的时间在殷殷盼望一个男人回来,也全都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