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香粉放回架上,她鼓起勇气对上他冷然的双眸,“素面朝天不好吗?”
“素面朝天,是自侍有张美人脸,你呢?无盐女。”四周响起倒抽凉气声,但万昶钧仍直勾勾的盯视着脸色刷地一白的向欣琳。
咬着唇,她头一低,感叹造化弄人。她祈求上苍让她变了容颜,而今,与未婚夫重逢,却因为这张丑脸被他嫌弃,也罢,让她识得了他的肤浅。她的唇看似抿着却又似在喃喃自语。
黑眸半眯,他将手上的粉盒也放回架上,“你嘀嘀咕咕念什么?”她抬头瞟他一眼,“没有,我只是告诉自己尽量让你看顺眼就是。”她的口气竟然带了点怒火?“你气什么?又凭什么生气?”万昶钧既是不解,也是不以为然。
“我没有。”
口说没有,下颔却是不羁的扬起,她是以为他眼睛瞎了吗?“说!”
“我以为人的美丑不该取决于面貌,而在于心。”她振振有词的瞪着他。
“这都是丑人自我安慰的话。”
“你这样很肤浅。”
“对个致力于美的商品的人而言,对美执迷不悟是应该的,也是一种态度,不懂的人是你!”他轻蔑的反驳。
“啧,谁不懂,我又不是没有美过?”她大声驳斥,貌相美丑的差别待遇,她感触极深。
但在他听来,她根本是大言不惭,他粗鲁的执着她的下颔,左瞧瞧右瞧瞧,冷讽道:“我怎么看都看不出你哪里有美过?你还是等看看下辈子有没有机会!”拉掉他的手,她没好气的瞠视着他,“那你这辈子注定也只有丑八怪妻子,要美人当老婆就看看下辈子有没有机会!”
四周又响起不少倒抽凉气声,尤其是那些不知情的仆佣及客人。
“你!”他气得语塞,可恨的是,他还无言反驳。这丑八怪的脑袋不笨嘛!
阅人无数的洪冠太对两人的唇枪舌剑倒是凤到新鲜,尤其,乍见时奇丑无比的向欣琳,此时的神情及口气都让他觉得很真、很可爱。
她眸中有抹寻常姑娘家所没有的倔气,偏偏少主也是个固执的人,他们日后将会如何相处,他还挺期待的。
气氛凝结,万昶钧对着敢公然跟他对呛的向欣琳冷声下令,“我要出去办事,你替我驾车。”堂堂一个男子汉治不了一个丑女,教他这脸往哪儿搁?
“我?”她一愣。
他挑眉睨她,“不是有人说什么都愿意做?”
她闷闷的点头,“是。”
要她驾车?他还真是不安好心眼,他们离开马车才几个时辰,她还腰酸背疼呢。
在洪冠太及其他人复杂的目光下,两人离开店面。万昶钧要人准备马车,但他并没有坐进马车里,与向欣琳同坐在驾驶座,只是由她掌马缰。
依照万昶钧的指示,马车往着后方的花田而去。早些时候他向她介绍时,也只是远远地眺望这一块块花田,可此时,近距离看到这些五彩续纷的美丽花海,看着那些迎着阳光、摇曳生姿的各式花卉,在风儿的吹送下,闻着各种味道不一的花香,她的心情不由得又好了起来,也不忘与那些照料花田的花农微笑。
万昶钧拧眉看着她,发觉她丑归丑,还挺爱笑的,不过,待会离开这一大片花田,她应该就笑不出来了。他手比着路,“转右边。再转左边的上坡道进去。”她点点头,照着走,但走了一段路,她就发觉这条坡道的山路很崎岖,坑洞极多,一个不小心轮胎就会卡住,虽然她极为小心,但在拐入山坡弯道后,还是逃不过,马车后轮随即就卡进一个坑洞中。
一个倾斜,她差一点摔下马车,万昶钧下意识的伸手拉住她。但马上就后悔。
他应该让她摔下去才对。
吐了口长气,她抚着怦怦狂跳的胸口看着他,却见他凶着一张脸,而她完全不明白原因。
“你是车夫,不下去推车还愣在这干什么?”
“我、我去推?”她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
他一挑浓眉,“你看来这么‘孔武有力’,应该很容易的。”
“你!”她脸色一变,对他的谢意也马上消失。
“不是有人说她什么都愿意做?”
又是这句话,她闷,却也只能认了。跳下马车,她绕到后面去推车,但随即又听到万昶钧在前方大吼。
“你怎么这么笨啊?马儿不使力,车子怎么动?”
都是他在说!
“是!”走上前,她改去推马儿的臀部,但马儿根本不甩她,动也不动。
“哼,什么都愿意做?却忘了自己有没有能力做!”万昶钧气呼呼的嘲讽两句,拉起马缰,开始鞭策马儿,大喊,“驾!驾!”怪的是,他这一鞭策,马儿还真的昂头一使力。车轮就上来了。
她忍不住以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但他一点都不希望她这样看他,“笨蛋!还不快上车!”
吼声一起,她立即回神,很快的坐回驾驶座,拉起马缰,并在心中犯嘀咕,自己哪根筋不对,竟然崇拜的看他?
第2章(2)
后来,她才发现这一路上的坑坑洞洞也未免太多了,如果他走这一趟路是为了要喊她“笨蛋”,击溃她的信心,那他已经成功一大半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随着好几次差点翻车的有惊无险后,万昶钧已经很后悔找了这种不利人、不利己的方法来整她,尤其在她的驾车下,马车三不五时就陷进坑洞,他也跟着摇来晃去,最后连马儿都累毙了,在他又吼又打之下,也不听话了,好几回,他还被迫得跟着她合作才能让马车顺利前行。
向欣琳是累得头昏眼花了,但还不至于看不出来这条山径有被特别“加工”过,那些坑洞根本是被人刻意挖出的,而原因,难道是眼前这片隐藏于坡道后方,背着阳光的奇异绿草?
她不解的看着万昶钧下了马车,不远处的一个农舍立即奔出两名蓝衣男子,她看到他边听两人说话边走向那一大片没有半朵花的坡地,但见他聚精会神的模着土壤、拨开土壤,观察了好一会,再向那两人交代了些话,这才起身走回马车,而那两名蓝衣男子恭敬的弯身目送。
“我们可以走了。”他坐上马车。
“那是什么花草?”她小心的调转马首,绕圆原路。
“你不用知道。”
“一定很特别,不然,这一路上不会这么难行,四周还围起栅栏,甚至有两人看守。”她提出自己的观点。
闻言,他倒是很讶异她的观察入微。事实上,这条坑坑洞洞的山路的确是人为造成的,为的是这栽种在背光处的“紫铃草”。
这种花草一般生长在寒冷的高山处,因为香味特殊,他才特别重金请当地人护送种子到京城种植,只是因为气候、环境的关系,已经失败多次,再加上未开花苞前,看起来与杂草无异,曾遭不小心闯入的马车碾过,千里迢迢从东北带过来的种子,只剩目前这一批,所以,他才会又做栅栏、又挖坑洞的,此次,京城的香粉大赛,金馥堂能不能再次夺冠,全靠它们了!
见他不语,向欣琳耸耸肩,将专注力又放同眼前坑坑洞洞的路上,但他却在此时开口。
“当我的妻子会很辛苦,不是在家相夫教子就行,而是得内外兼顾,跟着我东奔西跑,说难听点,就跟个奴才没两样,我看你也没有我想像中的笨,开出价码。
“你可以去过好日子。”
说得这么白,就是要她识相点拿钱走人,但有个不明白的原因,让她想留在他身边,“听起来你也很辛苦,我想夫妻就是要共患难,我不娇弱,不想只过好日子,而是想过有意义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