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邑月一直闪避着他的目光,但此时却不得不将目光对上那张让她益发不安的俊颜。其实一整个晚上她都在苦思这个答案,可是若回薛王府,她回家的事太后女乃女乃一定会派人通知他的,届时,不管是他到府去探望,或是她向太后女乃女乃请求撤婚,太后女乃女乃一个不准,硬要两人成亲,一旦揭开喜帕,两人见面,他不气疯了?!
扁想到这儿,她就没胆子回府,但天下之大,她又能去哪儿?
她想得好累,愈想愈多,让她也愈来愈胆怯……
“小蚌儿,我家主子问你话呢!”老半天了也不见她开口,许昱着急的追问。
“我、我毕竟是个姑娘家,跟着你们总是不太好──”这是她肠枯思竭惟一想得到的答案。
“原来是这个啊!”许昱一副恍然大悟状,突然笑开了嘴,“这还不容易,你当了我的主子夫人,跟着我们走不就名正言顺了!”
“呃──”她愣了愣,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胡说!”司宥纶冷冷的瞪了口无遮拦的侍从一眼。
许昱这才发现自己太过忘形,歉然的敲了自己一记,“对哦,主子是未来的驸马爷,先娶了小蚌儿,那邑月公主不就成了侧室了?”
“你还在胡说!”
见主子又一道冷光射过来,这回他总算聪明的闭嘴了。
此时,司宥纶再次将目光移到薛邑月的脸上,“既然你有顾忌,我会安排一个地方让你住下,你不必跟着我们了。”
“呃、不用的──”
但话还没说完,他已先行离座,她只能看着他伟岸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咬着下唇,她兀自猜测。是她多心吗?他似乎在生气?!
“我家主子好像生气了呢!”许昱突然冒出来的话更印证了她的想法。
“为什么呢?”她不懂。
舍不得吧!因为情非得已的喜欢上了她。这是许昱心中的答案,却不敢多嘴,因为一些肉麻话,他可不适合代替主子说,只能耸耸肩。
而这一天,路程中一样安静,三人各有所思,只是到了夜晚,彻夜难眠的换成了司宥纶。
他的思绪从未如此复杂过,多年的军旅生活,他身边一直没有女人,事实上,他对女人也没啥好感,那些见到他就羞涩低头或热情贴身的娇娇女,他都很受不了,就连皇上最爱的宁儿公主,那股刁蛮与古灵精怪也让他摇头,但没想到,他竟为了一个连名字都仍锁在记忆不肯提起的纤弱美人动了心!
他苦笑。他没有动心的资格跟权利,因为自己已非自由身啊,所以,放开她还是对的……
这一天,司宥纶三人来到一个热闹的城镇,他对这个地方似乎非常熟悉,带着许昱跟薛邑月转来转去,不一会儿,便来到一间红瓦绿墙的大宅院。
只见一名白发苍苍的老翁正在门前扫地,一抬头见到司宥纶,先是一愣,接着不可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再接着瞪大了眼,最后老泪纵横的激动叫喊,“是少爷!少爷!”
“杜总管,好久不见了。”
“是啊,是啊。”他边点头边拭泪。
“老夫人在吗?”
“在,我马上去叫她。”
杜总管兴奋的往里面去,不一会儿,一名白发贵妇便欣喜若狂的走出来,“无名,真的是你!”老妇人已上了年纪,但脚步俐落,眼神干练,马上瞥向站在他身旁国色天香的女孩,“这是你的妻子?”
薛邑月先是一愣,接着忙摇头,但脸已羞得红通通了。
“不是,老夫人。”司宥纶也摇头。
她却笑了,“真可惜,我看你们很登对呢!”
“主子,这老太婆是谁?我怎么没瞧过?”许昱插嘴。
“不得无礼!她是义父未收养我之前,一直照顾我的老夫人。”他训了侍从一顿。
但老夫人仍笑呵呵的,“我来说吧,你家主子以前叫无名,原本在我这儿当个小厮,但我看他长相好、体格佳,便让他读书学武,反正这个家只剩我这个老太婆,所以我把他当孙子,而他也很上进,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噗噗噗……”
许昱听到这儿,忍不住要爆笑出声。冷漠的主子跟“好孩子”好不搭啊!
司宥纶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但再看向老夫人时便显得稳重,“可以私下谈谈吗?我有事相托。”
她微笑点头,不一会儿,许昱跟薛邑月被留在客厅用茶,两人则移到另一间静室中。
“没有问题,你好好的去办你的事吧。”
“谢谢老夫人。”在将小蚌儿的情况告知老夫人后,他不意外老夫人会答应得如此爽快。
长痛不如短痛,这一次司宥纶在将人安排妥当后,就立刻上路了。
许昱是哭得淅沥哗啦,薛邑月也忍不住落泪,但让她不舍、眷恋的男人却不曾回头再看她一眼。
“小蚌儿姑娘,你就把这儿当你的家,有什么需要也不要客气,一定要告诉我。”老夫人慈爱的拍拍她的手。明眸皓齿,真是个美人胚子。
她收回目光,欠了欠身,“谢谢老夫人。”
老夫人安排了一间典雅的房间给她,还派了一名丫鬟伺候。
接下来的日子,薛邑月衣食无忧,再加上老夫人的疼爱,一切看来都很美好,但她就是不快乐。
她逃离了与司宥纶的婚姻,却在绕了一大圈后又爱上他,明知他等着她的“巧遇”,可她却没有坦承她的身份。
她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自己,因为她,他得辛苦的继续在外游走,而她凭什么接受他的安排,在这里过着如此舒适优渥的生活?!
所以,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她写了一封信,带着简单的行囊,在没有知会任何人的情况下,离开了。
司宥纶主仆已在几个城镇晃了几天了。
但少了一个人,两人都很不习惯。
上下马车时,他们习惯等待一张美丽的脸庞。吃饭时,也习惯要三份碗筷,就连房间也习惯要三间。
许昱闷坏了,浑身上下都提不起劲。
但除了他意兴阑珊外,主子明显也是心不在焉,有时回头还会喊着“小蚌儿”,而且,这种情形还常发生。
他不懂,明明放心不下嘛,干么死撑着不回去找她?他头一次觉得敬爱的主子如此的不干脆!
愈想愈气,心中嘀嘀咕咕地,一边拿了馒头用力的咬了一大口,再瞪着坐在对面的主子一眼。瞧!又失神了,他咬着馒头呼噜呼噜的说着没人听懂的话。
司宥纶被这杂音唤醒,蹙眉问他,“你在说什么?”
“唔嗯唔嗯。”
“吃完再说!”
许昱大口咀嚼后咽下,“我们回去找小蚌儿啦!”
他脸色一绷,不愿承认听见那名字时的心痛。平静二十多年的心,因她而起涟
漪、因她有了温度,更因她而有了不曾有过的牵挂,但理智也告诉他,多一天的回忆,日后只会多一分折磨,他怎能明知不可为,又放纵自己去接近她?!
许昱瞧他脸色难看,聪明如他,知道应该闭嘴了,没想到下一秒嘴却自己开口,“小蚌儿离开我们也许天天以泪洗面,她其实很依赖主子,主子没发现吗?”
烦躁又莫可奈何的情绪令司宥纶忍不住动怒低喝,“够了!上路。”
他霍地起身,转身离开客栈。
许昱也只能模模鼻子去付帐,跟上心浮气躁的主子。闷啊!
第六章
此时的薛邑月很茫然。
在没有地方可去的情形下,她只能先回江南老家,届时,再做其他打算。
可因为人生地不熟的,虽雇了一辆马车,但该驾车人一脸邪恶,总是不怀好意的盯着她看,她愈想愈害怕,所以一看到马车经过的这个地方还算热闹,便要求下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