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人迎夫君喽,单身娘子守空房,嘴儿抹红面抹粉,手持红花等郎君,等啊等郎君呦……”喜房内,新嫁娘扮起花姑娘,竟哼唱起招郎歌自个儿寻开心。
她早已扯下红绸金丝巾,虽然仍是一身艳红,但翘着二郎腿,独自扫着桌上的各式喜果佳肴,甜腻腻的喜酒更是猛灌了好几杯下肚,快活得不得了。
嘿!苞她想的一样,金铺的地、玉铺的阶,这里果然不是普通人家,虽然她莫名其妙的被人抓来拜了堂,但她打算待她吃饱喝足后就闪人,而且走前……瞄上喜房内,紫丝褥、红罗绣帐、矜贵妆……这房里值钱的东西可不少,足够她救救急了,看来真叫她遇上好事,爹知道的话可要赞她机伶了。
她一面往嘴里塞着食物,一面得意的盘算着待会要先从哪里下手?
而且动作得快啊,只要前厅的热闹声一息,说不准新郎就要进洞房了,她可以为了肚子假拜堂,但可不想真失身,再说,她可是“货真价实”的冒牌货,新婚之夜若真被揭穿,不被打死才怪,说不定还诬她杀人……
想起参天松树下……她打了个寒颤。
算了,不干她的事,还是想想待会要打包什么东西闪人要紧。
自己身上这件手工精巧、价值不菲的凤麟嫁裳是一定得带的,因为就是这件嫁衣让她阴错阳差的进了这值钱洞房的……至于梳妆台上的几件新娘首饰,也是一定得打包的,窗棂前的那只小巧檀香玉炉似乎挺值钱的,还有墙边的骨董花瓶……太大了……带不走,咦,床头的百年好合玉,大小塞进怀里正适合……
正盘算着,砰的一声,门突然开了,她嘴里还塞着油滋滋的鸡腿,赫然看见来人,油鸡腿由嘴里掉落地上。“你……你你……”
来人眉头一拧,瞪着坐姿像猴子、一脸油嘴的新嫁娘,俊眉再挑,冷漠疏离惯了的脸庞出现讶异的神色,他走错房了吗?
登时两双眼睛互对,一双诧异、一双贼溜,各有心思,最后她大眼珠子一溜,瞪着他身上月牙白的衫子,衣服不对,这人应该不是今儿个的新郎倌,她赶紧抹抹油嘴,堆出甜腻的笑声。“呃……你别误会,我是饿昏了,等新郎……夫君回房,我就会收拾好一切,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可以下去了。”她只当他是府里某个小厮,尴尬的急急赶人。
“你叫我下去?”居然有人敢叫他下去?
“是啊,这儿不需要你,所以你赶快离开!”她火速的说,哪来的冒失小子可别在这坏事啊!
“不需要我?”洞房里不需要新郎倌?这可有趣了。他没有恼,反而首次觉得事情有些趣味,终于正眼的睇向她。见她油嘴擦拭干净后脸蛋清秀可人,虽非绝色,但白里透红的好肌肤犹如出水芙蓉,衬得她容貌细腻秀丽,只是她这粗野的行为……实在称不上秀丽两字,这人真是他的新娘?
“没错,所以别来闹场!”既然他不是主人,就少来啰唆,差点没吓掉她一条小命。
他忍不住拢了拢眉头,声调微厉道:“我闹场?”这丫头简直放肆到极点!他脸色一变,寒气逼人。
她微惊,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我的意思是,今晚是我的洞房花烛夜,我等的是我家夫君,请你别来闹……凑热闹,我不兴闹洞房这回事。”她干笑,这人到底是谁啊?
“不会有人敢来闹洞房的。”他直直看着她,眸子发着冷光,看得她心虚起来。
“你怎么知道?”
“世子爷,您交代的东西给您送来了。”李文领了一票仆役,抱着被褥绣枕候在门外。
世子爷……?
阴森的眸子敛了一点寒气,看了她一眼后才说:“进来。”
得令,李文迅速入内,瞧见新娘子的表情错愕,喜桌上更是如蝗虫过境,杯盘狼藉,他微微吃惊,但毕竟训练有素,马上若无其事的将带来的被褥绣枕直接铺在床旁的长榻上。
“喂,你们在做什么?”毛威龙好奇不已的问。
“回禀世子妃,奴才们在铺您的床。”李文恭敬的回答。
“铺我的床?”她怪叫起来。
“是的,奴才是奉了世子爷的命来铺床的。”李文看向整个气质冷到不可思议的主子。
“他、他是你们的世子爷?”咦?那不就是王爷的儿子吗?“糟了,那他该不会是今晚的新郎倌吧?”她指着裘偿谦,不由得低嚷起来。
“咦?世子妃不知道主于是谁?”李文更诧异了。
“呃……知道,知道。”吓,差点露馅。“我是说,这个……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出现,外头不是还正热闹着吗?”管他是世子还是王爷,不妙的是,她东西都还没打包妥当,怎么新郎倌就入洞房了?这男人想女人,未免也太猴急了点吧?
“世子爷不喜吵闹,这才提早回房──”
“多嘴!”一声清澄却冷淡的嗓音斥责道。
“是,奴才该死。”李文马上诚惶诚恐的低下头来,暗恼自己多言。
“铺好床就出去吧。”裘偿谦冷声说。
李文立即小心的领着一干奴仆退下,顺道紧紧扣上了房门。
这会,闲杂人等退去,两双眼又兜住对上了,她尴尬的死命盯着对方,哇,这人生得贵气逼人,一派的俊雅傲人,只不过那张脸似乎过于冷寒了吧?浓眉下的鹰眼凌厉,跋扈紧抿的嘴唇像是不曾笑过,这气质一瞧就知道是个绝情种,爹说过,像这种人,十之八九阴晴不定,是有些可怕的呢……
倘若再被他知道她是冒充的……
她暗觉不妙,短腿儿赶紧磨磨蹭蹭的模到门边打算开溜,至于眼前的这些个值钱货是与她无缘了,还是逃命要紧。
“你上哪儿去?”裘偿谦撩过衣角坐下。
她双腿像生了根似的,居然就动不了了。“我……我这个……没什么……上茅厕,我想上茅厕。”
他冷眸眨也不眨。“该不会是后悔了吧?”他讽刺的问道。
“后悔什么?”她一脸疑惑。
他忽地目光一凛,灼灼的望着她,惹得她一阵心慌。这人是怎么回事?没头没尾撂下这一句,眼光又凶得吓死人,简直莫名奇妙!
“如果你是说我是不是后悔拜堂了,呃……你说的没错,我是后悔了,所以……就不打搅了,咱们就当误会一场,这个……我先走了!”打完哈哈急着要溜。
“慢着!”他低喝。
要死了,怎么他一出声,她的双脚就不听使唤了?只能乖乖站着不敢动,这人真有鬼了。“你……又想怎样?”她干脆抖着声问。
他起身,瞪着她着急发红的脸庞,不屑的神情油然而生。“世子府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况且眼下你已是世子妃,想后悔也迟了!”他声音转为严厉。
“啊!”这下真的糟了,贼溜溜的她仿佛被点中死穴,僵住不动,嘴巴大开,好半天吐不出话。
见她这副模样样,清寒的目光居然覆上了一层薄薄……薄到几乎看不出来的笑意。“你叫什么名字?”
“毛威……呃……你娶了我,难道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差点在他的“婬威”下说出真名,幸亏她机灵,发现这人真奇怪,连堂都拜过了,居然不知道新嫁娘的名字?
他嗤笑。“拜堂前你是谁不重要,但拜完堂就是我的妻子,自然要知道你是谁。”他理所当然的说。
难道他是闭着眼睛娶亲的?堂堂一个王爷世子,择婚前竟然连自己迎娶的对象都懒得打听,这未免离了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