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跟爷爷说去。”
她知道他怕爷爷,拿他来压他。
一想到那个老家伙,他撇撇嘴角,“我干嘛找他说,你留下来就是了。”
“为什么又凭什么?”
“因为——”
“我也赞成她走。”门口突地传来孙碧珊的声音。
他愣了一下,错愕的转身看着母亲,“娘,你——”
她摇摇头,“你的性子跟你爹太像了,颐儿若嫁给你,不会幸福的,”她边说边走到孙琼颐的身边,握着她的手道:“我欠她的已经太多了,不想再害她。”
“娘,你这是什么话?我是你儿子。”他难以置信的出言驳斥。
她叹息一声,“就是因为你是我儿子.所以我才不想误了颐儿的终身,坦白说,她值得比你更好的男人来爱她。”
他仰头翻翻白眼,气炸了!“娘,你怎么胳臂净往外弯?”
“我太了解你了,认真说来,你是个不成材的孩子,但那是我的错,我太宠溺你、放纵你,不过,那并不代表你就没有能力。”
“好了,我知道我自己要什么、想做什么,只是我想先将颐儿留下来。”他不耐烦的打断母亲的话。
“你要什么?又想什么?就这么一次机会,你说吧!”
孙介元走了进来,对这个游手好闲的孙子,非常不假辞色。
阎飞然先看看爷爷、娘后,目光再移回视线刻意避开他的倾城美人身上,认真的道:“我要颐儿当我的妻子,我想当一个可以让她倚靠的男人,我会好好的经营陶工坊,从此远离那些莺莺燕燕。”
“口说无凭。”孙介元摇头,以一种他绝不可能办得到的眼神睨着他。
“飞然,娘太了解你了,你想要某个女人、想要管陶工坊,都是几天的兴头而已,一旦到手或觉得烦了,你还是依然故我。”孙碧珊对他也没信心。
“娘,你对我有点信心成不成?!”
他不知道娘看他这么扁呢!
“可是——”
孙琼颐也开口说话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也不觉得你会改。”
他直勾勾的看着对上自己的淡漠眸子,“那你留下来,看看我会不会改。”
她摇摇头,“你这个风流公子只有一个女人怎么满足?习惯自由的你又怎么规规矩矩、正正经经的去做生意?这对你而言,太辛苦了。”
“辛苦是我的事,总之,你留下来,看看我为了你可以改变到什么程度。”
“何必为我改变?”
“因为我爱你。”
“啥?”她错愕的一愣。
而孙介元、孙碧珊对这句话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阎飞然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他甚至还因此俊脸发烫、心跳如擂鼓呢。
他暗暗的做了一个深呼吸,调整一下气息后,继续对她道:“反正我就是爱你,我不许你走,你要留下来当我的妻子。”
“爱不爱这种话对你这种人而言,应该像吃饭一样稀松平常吧?”孙介元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没错,当年你爹,这‘我爱你’三个字可以说是他的口头禅,可怜的是,每个女人都认真,结果——”孙碧珊叹息一声,看着仍一脸震愕的孙琼颐,“你别当傻女人,千万别信他,我就是一面镜子啊!”
听阎夫人跟爷爷这么说,她心中那被激起的波澜顿时静止,神情也转为平静。
阎飞然难以置信的瞪着两个扯他后腿的长辈,他快要气疯了,他这么认真,居然没有人相信他!
好,那就以行动来证明。
“我会做给你们看的,你们拭目以待吧!”他气呼呼的甩袖离去。当天,孙琼颐还是跟着孙介元离开了阎府。
*
时间一天天的经过,龙头渚的一切跟以前都一样,可是给孙琼颐的感觉却大不相同了。
一身素净白衣的她漫步在太湖畔,走进石灰岩洞里,想着跟阎飞然认识的种种,再看着已经长成一尾尾成鱼的黄金鱼儿,一颗心老是沉甸甸的。
在洞里待了一会儿,她回到村子,跟那些和蔼可亲的老公公、老婆婆微笑寒暄,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么心不在焉,即使回到屋子准备晚餐,她的脑海里仍然回荡着阎飞然的话——
“反正我就是爱你,我不许你走,你要留下来当我的妻子。”她知道每个人都劝她不要相信他的话,可是她仍忍不住的想着,如果他的话是真的呢?
不!她用力的摇摇头,不会是真的。
她不能自欺欺人,她不该有奢望。
黄昏余晖下,孙介元扛着锄头回到小木屋,见到她杵在柴房里发呆。
这孩子回来也不过几天,就已失魂落魄了,这未来的日子还那么长,她熬得过去吗?
他在心中叹息一声,看着她道:“在想飞然?”
“是——呃,不是。”她红着脸尴尬的否认,这才发现灶里连柴火都还没生起,而天已快黑了。
“呃,爷爷,对不起,我马上准备晚饭……”
“没关系的,来,我们到前面坐一下。”
他看着她的表情充满慈爱,但这看在她的眼里,却让她感到更不安、无奈。
她承认,她无法忘情阎飞然,即使每个人都说他不好。而她怕爷爷看出了这一点,又对她说上一串劝戒的话语。
“身子都好了吧?”他一坐下,就盯着她那张已恢复红润的脸庞瞧。
“早就好了,爷爷,你不用担心的。”她歉然一笑。
他看着她,语重心长的道:“如果你想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尽避去。”
“爷爷……”
“我曾阻挡过飞然的娘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但阻挡的结果是,她还是离开了,结局虽然不好,但她有了一个孩子老了可依靠,而你——”他不舍的看着她,“你是个死心眼的孩子,在心仪于飞然的情形下,要你下嫁他人,你也一定不肯的,可瞧瞧,”他的目光移到外面,看着屋外那冷清的村落景致,“岁月流逝,这里的人也将一个一个的凋零死去,哪一天爷爷也——”
她脸色丕变,“不会的,爷爷,你不会的!”
“傻瓜,生老病死谁没有。”他泰然一笑,“倒是你,带你回来,本以为你可以忘记飞然的,可就这些日子看来,是不可能了。”
她低头,不知该说什么。
“爷爷不想逼你,也不敢鼓励你,你自己的人生该自己决定,我不好也不该左右你的意思,你自己好好的想一想吧。”
“嗯。”
这一晚,她看着月色,思索再思索,一再的反问自己,她究竟想要怎样的人生?
*
一片毛竹林下,风儿起,发出沙沙声响。
竹林下,占地广阔的陶工坊,高高的屋檐门柱上,挂子一块写着苍劲有力的“阎”字匾额。
马汉文、郑秋远、林岚浩、苏之农相偕来此。
这儿工人不少,一个个忙着弄那些花瓶、花盆、锅碗、酒器,再往里面走,那些以质地细腻、含铁量高的天然土所做出的紫砂陶器、彩陶、精陶一个个的让几名老师父盈握在手中,屏气凝神的画着、写着,雕刻出精细的花样来。
“可能吗?飞然这十多天来都窝在这儿,一步也没离开?”
林岚浩开始觉得阎夫人可能在开他们玩笑,这儿可以找到那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吗?!
“我也觉得不可能。”
马汉文的视线来回的梭巡一遍,除了那些硬邦邦的陶器外,不就是一些粗鄙的男工,就算有几个女的,不是年纪太大,就是姿色平庸到连碰都不想碰,这儿有什么好的,可以吸引阎飞然留在这儿十多天?
其他两人也相继点头,尤其这儿可能因为烧窑的关系空气窒闷,这对那个爱胭脂酒味的阎飞然而言,别说十多天,可能连一刻钟都待不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