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气他,但她还是依赖他的,她好希望他就在这里。
看着窗外那一道道的闪电,她拭去热泪,颤巍巍的起身,走到床边的小瘪子,拿起手机,但在开机的刹那,她犹豫了。
她说了不再理他的,也不要再看到他,她不要依赖表里不一的父亲、嗜赌的母亲,她要学习独立,何况她已经熬了一个月了。
她利用父亲皮包里的三万块现金,买了些换洗衣物,开着车子漫无目的的游走,累了倦了就在车里睡觉,醒了再继续开车,一直开到中部山区才发现没油了。
那个地方极偏僻,她等了半天也没见到一辆车子,只得步行往山下走,一直走了三个多小时才回到山下,搭了一对要到汐止的老夫妇的便车,于是她也到了汐止。
但市区的嘈杂让久住淡水山区的她很不习惯,所以她还是随意搭了公车,来到这离市区有两个多小时车程的偏僻山区后,她下了车,租了一间家具、日常用品齐全的屋子住下来。
思绪百转的她凝睇着手机久久,终于还是放下手机,在做了一个深呼吸后,拿起面纸损捍鼻涕,捡起那碗泡面,走到厨房,看着瓦斯桶跟瓦斯炉,她却呆了,她从来没有煮过水——
她再做了一个深呼吸,凡事总有第一次,她也头一回逃家了,不是吗?
她先拿柜子上的水壶盛了水,放到瓦斯炉上,再看着瓦斯桶上的开关箭头,转开瓦斯,开了瓦斯炉,看到炉火燃起的刹那,她开心得又哭了起来。
她还是做得到的!
她走到洗碗槽边,认真的看了泡面的冲泡方法后,这才打开来,将里面的酱料包撕开,倒入泡面里。
她吐了一口气,她的肚子好饿哦,这是她人生的第一碗泡面。
等了好一会儿,看到茶壶的水滚了,从没做过家事的她直接去提茶壶“痛!”她的手被烫手的握柄给烫着了,她下意识的扔开茶壶,没料到茶壶整个翻倒,里面的热水倒了一地。
她看了一地冒烟的热水一眼,再看看右手,整个手心都红肿起水泡了。
她鼻头泛酸,眼泪再次掉了下来,她真的跟个废人没两样,居然连泡个面都泡不成,还将手伤成这样!
她泪流满面的将发烫发热、抖个不停的右手掌移到水龙头下,希望借由冷水缓和烫伤的痛楚,但她显然慢了一拍,不仅没有止痛,过大的水流还将肿起的水泡弄破了。
望着红肿月兑了一层皮的细女敕手心,丁颉洁终于忍不住这段时间逞强而来的独立生活的辛酸,跪坐在地上,痛哭失声。
丁颉洁好累好累,她不知道自己是哪时候睡着的,隐隐约约好像有听到急遽的敲门声及呼叫声,但她起不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全身无力,就算现在被外头轰隆隆的雷雨声惊醒,她还是好想睡,只是她肚子也好饿……
她从硬邦邦的床上起身,这才发现四周一片黑暗,她模黑的去按墙上的电灯开关,才知道居然停电了。
她模模肚子,还是决定下床,模黑到了厨房,在洗碗槽边模到了泡面,只是在开水龙头想烧水时,却是一滴水也没有了,连水都停了!
她听着咕噜咕噜肚子在叫的声音,眼眶又红了。黑暗中,她颤抖着手拿起放在保丽龙碗里的干面,和着泪水咬了一口,咀嚼一下,再咬一口,而此时,泪水已经决堤了。
她想回家,好想回家……
她哽咽的吞下口中沾糊着油酱的干面,却吃不下了,她拿着干面撑起虚弱的身体模黑回到床边,就在躺下的刹那,窗外又是一记闪电在黝黑的天空乍现,映亮了天空,也照亮了窗外那一片汪洋。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神色丕变的扔掉手上的面,颤巍巍的走到窗边,竟然发现外头已成了水乡泽国,而且水已淹到快两层楼高,但豪雨仍不断,有可能继续往三楼淹!
她粉脸发白,颤抖着手模黑到门边打开铁门,去敲隔壁住家,但没有声音,她再往四楼走,分别敲了左右两边的住家,也都没有人回应,难道难道大家全离开了!
她柳眉一拧,难道昏睡时听到的敲门声跟呼叫声是要她离开的声音吗?
一定是的,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满脸泪水的她模着粗糙的墙壁,回到三楼住处,模到那支手机开了机,可该打给谁呢?
虽然这么想,但手指仿佛有自己的意识般,直接且熟稔的按了南杰的手机号码。
“喂,我是南杰。”当电话的另一端传来南杰熟悉的低沉嗓音时,丁颉洁再也忍不住这时的恐惧及悲伤,她哽咽一声,对着手机大声的哭了出来。
“颉洁!颉洁你在哪里?快告诉我,我马上过去找你!”听到她的哭声,在电话另一端的南杰眼眶也红了,眸中闪现泪光。
“我……我……我在汐止的……郊……区……南大哥……呜……呜,我、我好怕,你快点来……好不好?”她泪如雨下的几度哽咽。
南杰听到这里喉头一紧,“你给我地址,南大哥马上赶过去。”
“可是淹……淹水了,都、都没有人……只有我一个……我好怕……”
“我一定会到你身边的,你相信我的,对不对?不管有多困难。”
“嗯。”她哽咽的将地址告诉他。
“你手机不要挂断,我要听到你的声音,你也听到我的声音,你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好,我……我知道。”
南杰用室内电话拨了另一通电话给董瑞升,激动的哽声道:“找到颉洁了,我要用直升机。”
“这——可是现在这种天候——”
“我现在马上开车到公司,我们在顶楼天台会合。”
“可是真的很危险,我怕直升机会被闪电——”
“你不开,我来开!”感谢上苍,他找到颉洁了!
“呃——好吧,我现在马上就到公司顶楼的天台,先检查一下直升机。”
南杰挂电了电话,在撑伞跑往车库的路上仍不忘跟了颉洁说话,以安抚她不安的心,“我马上过去找你,你不要害怕。”
“可是这种天候飞直升机可以吗?”她难掩担心,只是听到他的声音,这个黑暗的斗室暂时不怎么可怕了。
“没关系,你知道的,我在考飞行执照时拿的是满分。”
“可是——”
“还记得我们到澎湖捞星星的事吗?”
“嗯。”她的泪又流不止了。
“那个老船长的歌还真叫人怀念,我记得好像是这样唱的……”南杰轻轻的哼起旋律,一边在狂风暴雨中开车朝公司驶去。
他要转移她此刻的恐惧,回想当日的快乐时光。
丁颉洁热泪盈眶,紧紧的贴靠着手机,听着从小到大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低沉嗓音。
一个半小时后,南杰跟董瑞升驾了直升机来到这地处偏僻的汐止山区时,四周已是汪洋一片,而小小的山中社区真的很小,除了四栋连成一排的四楼建筑外,其他是两层楼旧民房,他们猜测应该还有被水淹没在一楼的三合院古厝吧,只是这样的地方,哪里有空间让直升机停下来?
“怎么办?南哥?”
南杰点点头,对着手机道:“颉洁,四周都停电了,我没办法知道你在哪一栋楼,你站在窗户边,好让我看见你在哪里。”
“好。”眼角仍噙着泪水的丁颉洁走到窗户旁,看着在上空盘旋的直升机,她的心情已好多了,在南杰刻意模仿澎湖老船长的歌声后。
南杰示意董瑞升调转方向,将照明灯往那四栋老旧建筑物一照,立即在中间栋看到倚在窗户旁的丁颉洁,但由于直升机的灯光太亮,她用手半掩住眼睛,他看不出来她此刻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