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既然你坚持是普通朋友,随你怎么说都好,我们分手就什么架都不用吵了!”我怒声道,甩头往画廊走。
“大小姐,你别激动……”小朱目瞪口呆的看着我,我也没理,拿起了包包就要回家。
“晓月,你不能离开我!”承先从后面抓住我。
“为什么不能?谁会一定需要谁?”我摔开他的手。
才走几步,忽听后面有拍打的声音,回头一看,是承先在掌掴自己,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不停的打着自己,眼睛直直的望着我。
“既然连你都不相信我,我还不如打死自己算了!”
“别打了,你会打伤自己!快点住手!”扑上去的不是我,而是小朱。
她试图要拉住承先的手,但是敌不过他的力气,被他推到一边,没一分钟,承先脸上就布满红色的印子,小朱又上前拉他。“有什么话好好说,你不要伤害自己!”
眼前这一幕,犹如电视上最最狗血的八点档桥段,却又真真实实的呈现在我面前。
小朱看那头拉不动,回头劝我:“大小姐,你就原谅他吧!总不能让他一直打下去。”
我凄凉一笑,承先宁可打自己也不辩解,这是真心悔悟还是纯粹懒得说明?
我能怎么办?
与其说是原谅他,还不如说是被他惊人的举止吓着,承先打自己打红了眼,好像有非打死自己不可的气势,我再不点头原谅他,早怕会闹上警察局了,这种情况只能选择妥协。眼望着陷入疯狂的承先跟眼中带泪的小朱,我叹口气: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
两人和好之后,情况却每下愈况。我对承先完全失去信心,他到哪里我都会跟着,但偏偏我又是一个最不会交际应酬的人,以前是大小姐身份,就算我不说话不理人,别人顶多背后说我高傲,但绝对不会摆脸色给我看。
承先认识的几个艺术家朋友不同,一个个心比天高,误会我是瞧不起他们,每当我在场,他们总是指桑骂槐的嫌我骄傲。
我没有忘记承先出轨的事情,三天两头拿话讽刺他,承先虽然一开始对我展现歉意,甜言蜜语了好几天,但我不肯轻易放过他,抓住机会就教训他一顿,他高傲的性格终于受不了这些辱骂,也对我疏远起来。
每天早上起床,我就连忙飞奔到画廊去守着承先,明知道这种举动充满自虐的成分,可是我依然阻挡不了这股冲动。
“小朱,你知不知道承先今天去哪里?”
小朱给我一个苦笑。
“他去一个画家们的聚会,一大早就去了。”
她把聚会的地址写给我,离东篱不远,所以我决定走过去;才走没多久,一场雨就直接洒了下来。
台北一年当中有一半的日子在下雨,雨水好像倒也倒不完,而我跟承先的恋情,从夏日雷阵雨一路走到秋雨缠绵;却已经有了后继乏力的隐忧。
我正发愁这场雨没有止尽,一个骑机车的男孩经过面前,突然停下叫我。
“大姐!”
一向人家都叫我大小姐,怎么会有“大姐”这个称呼?
我疑惑地望着眼前浓眉大眼的男孩,他一脸豪迈的笑,热情的说:“大姐,你没有带伞啊?你要去哪里?我有雨衣,送你一程。”
“你是?”
“我是晓雪的男友,我们见过几次,你不记得我了?叫我小风就好了,晓雪、小风,大家都是小字辈。”他嘻嘻哈哈笑起来,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啊!原来是你。”我想起来了,他的确是晓雪的男友,好几次在餐厅里撞见过。
那时他穿得比今天还要糟糕,一件看起来像内衣的白色汗衫、短裤、拖鞋,在我眼中看起来像是从山顶洞中刚爬出来的原始人,每次相遇,我都在三秒钟内转身逃跑。
“大姐,我载你一程。”他指着路边的一台五十CC小机车。
“不用了。”我摇手,这人来路不明,对他我依旧有戒心。
“好吧,那……再见了。”他似乎看出我的犹豫与不安,戴上安全帽,骑走车子。
他走了之后,我有些微的后悔。拿着冷面孔对待别人的好心,也难怪我会惹人讨厌。
等了许久,雨终于停了,我如愿到达聚会的地点。
聚会在一家画廊举行,我走进去时,承先正被一群朋友围绕着,高谈阔论他的最新创作。
承先从眼角看到我来,也没理我,更没有人招呼我坐下,让我站在角落罚站。
“承先,我来了。”我唤他。
他傲气的眼看我,脸上漠然。
“我知道。有事吗?”
“我是来找你的。”
“那你坐在旁边等我好了。”他随便往旁边一指,角落刚好有一张小凳子。
于是我开始等,从上午等到中午,两个多小时,承先没有多看我一眼,当然他的朋友也没有。
他意气风发的模样极为潇洒,就像我当初认识他一样,但今日对我的意义已经完全不同,当艺术跟我并存时,他看不到我的存在,他的潇洒此时对我是最残酷的无情。
也许我可以容忍我排在第二位,但,被彻底忽视?在朋友面前让我坐冷板凳?
谈恋爱是投资事业,已经赔了心,不能连自尊一并舍弃。
承先明显的是在朋友面前给我下马威,让我下不了台,我怒火渐炽,终于忍无可忍站起来——
“承先,你有没有多的伞,我要先回去了!”
“我没有伞,反正雨又不大,淋点雨有什么关系!”他看看窗外的天气。
承先看我一眼,皱起眉头。
“你快回去吧!反正你又不懂这一些,我跟朋友还要讨论一阵子,没空理你。”
承先摆明着不希望我跟在他身旁,我冷着一张脸,不想让别人看见我被赶走的屈辱,冷冷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你慢慢跟你这群朋友聊吧,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惠,难矣哉,古有明训。”
一群人听到我的话都变了脸。
我转身就走,不管我当众羞辱他那群朋友会让他多难堪,他还不是当众羞辱了我?
“晓月,你这是什么态度!?”承先怒声斥责我。
我不理承先的怒气,脚步特意放重,达达的向外走去。
“跟个大小姐交往真辛苦,唉!承先,真是苦了你了,一个玉瓶儿,捧在手里还怕她碎了呢。”一个不认识的女人酸溜溜的说,我没听到承先替我辩护,心里酸酸的。爱情怎么会走到这种地步?
两个人有意无意的伤害对方,爱得越深,伤越沉重,彼此的缺点被拿来一个一个挑剔,所有的美好都在现实当中开始褪色。
我拉开画廊的大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门外依然是一片大雨,看到这情景,我简直沮丧得想跪下来,求上帝结束这一场无止尽的折磨。我用手撑着墙壁,把额头靠在墙上,祷告上苍给我最后一点力量。
然后,我直接走进了那场大雨,自暴自弃的把自己淋湿,也不躲避街上行人好奇的眼光。
知道吗?我曾经是一个连雨都淋不到的大小姐呢。
不论晴雨,小张或管家、女佣都会扑上来帮我撑伞,现在我居然会沦落到这番田地。
一辆计程车停在我身边,我以为是来招揽生意的,没想到下来一个人,气急败坏的喊:“晓月!真的是你?怎么淋成这样!”
是容楷元,无巧不成书不是吗?
被他看到这么狼狈的一幕,我感到困窘,强笑道:“天气热,想淋淋雨而已。”
容楷元用又气又急的眼神看我,从口袋中掏出手帕,他拿着手巾擦擦我的脸、发,沿着脸的凹凸轮廓,他缓缓的拭去那些雨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