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合约早已经签定,招待这群趁着风头来白吃白喝的议员只不过是要堵住他们的嘴,好让他们别那么啰哩啰唆,喝得爽、睡得好,自然一切都好谈。
“你别喝太多,目的达到就好了。”酒店的妈妈桑走到她身边轻笑着提点。
左葵是她最好的客人,付帐干净利落,又从来不惹麻烦;带来的客人虽然也是三教九流,但酒店这门生意招待的原本也就是些个鬼蛇神,像左葵这样不拖不欠、付小费又豪爽的好客可不多。
“晓得。”
她媚笑,艳光四射,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笼着黯色,妈妈桑安慰地轻抚她的脸。“乖孩子,别跟身体过不去。”
鲍关界其实很小,谁不知道左葵前些时候在小白脸手底下栽了大跟头?然而那又怎么样?吃这行饭的女人还能是什么简单的角色?谁没摔过、跌过?
喝得七七八八,酒店妈妈桑领着个年轻俊美的混血少年过来。“这是左小姐,她喝了不少,你开她的车送他回去。
歪在沙发上,左葵懒洋洋地睇着那少年。模样倒是漂亮俊秀,干干净净的。“送我的?”
妈妈桑笑着点头。“是,这小子刚到台湾不久,还生女敕得很,您别嫌弃。”
拥有西方血统的少年,样子虽然漂亮俊秀,胸膛却还够宽,手臂也还撑得住她,这是酒店老板娘馈赠的礼物,算是答谢她过去的照顾,也算是安慰她失落的芳心。
混到酒店老板娘愿意免费赠送牛郎,也算是罕见了。
洋佬全都倒进酒店小姐的怀抱里,一个个被少爷小姐七手八脚扶着上车。站在灯红酒绿的酒店门口,寒风袭来,她感到阵阵寒意。
少年体贴地笼住她的肩,将体温分享给她。
望进那双蔚蓝的眸子里,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感到悲伤?还是安慰?谁会把自己的人生过得这样苍白破碎又肮脏污秽?竟需要一个年纪不到二十岁的男孩靠身体来抚慰。
回到家,男孩在沙发上已然热情如火;年纪虽轻,技巧却很高,很懂得女人的身体。
她惨然地笑着,依靠在男孩身上却什么也勾不起。“谢谢你送我回来,这样就够了。”
“你不要?”男孩有些诧异,蔚蓝的眸子深刻地望着她。“我喜欢你,不是生意。”操着生硬的中文,男孩有些一腼腆地微笑,修长的手轻抚着她的脸。
“不,不要,我……腻了。”
男孩的脸看来好失望。“那……我可以留下来吗?回去的话老板娘会怪我。”
“随便你。”
反正这间屋子接待过的男人已经太多了,何必跟这小男孩过不去?左葵叹口气起身。“我去梳洗睡觉了,你自便。”
男孩却跟了上来,从背后拥着她,甚么话也没有说,就这样静静拥抱着。
那感觉教人既辛酸又温暖,两条漂泊的灵魂在苍茫中相遇,能依靠的也就是这短暂的温暖而已。
第一次,她跟男人相拥而眠却什么事也没有做,她不知道是谁倚靠了谁,也不知道是谁给了谁温暖;但这一夜是近来她睡得最好的一夜。原来她的需求也可以降低到这种程度,这倒是始料未及了。
清晨,男孩好梦方酣,她替自己泡了咖啡坐在露台上吃早餐。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润晴痛殴周俊杰的新闻。
一口咖啡噗地喷湿了整张报纸,她忍不住哗笑出声。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她的小润晴竟然也有变成母狮的一天。
“我要周俊杰的所有数据,连他祖宗八代都查出来。我大约三十分钟后会到公司,把资料准备好给我……嗯?管他军购案怎么样,少买几把枪有助于世界和平你不知道?”
快手快脚地打点着服饰,床上的少年睡眼惺忪地望着她,光果的上半身皮肤紧致得发亮,真是极好的风景。上前轻轻揉了揉他暗金色的头发。“我得去上班了,你也回去吧。”
“我不能留下?”少年还是一脸失望,刚睡醒的他显得格外年轻脆弱;幸亏昨晚没跟他做什么,否则真会觉得自己是个恋童癖。
如果换成过去,她会同意。她是那么的寂寞,寂寞到只要身边能留有一丝温暖,她根本不会介意所谓的“道德”与“社会规范”,然而很遗憾的,那时间已经过去了。
“不,你不能。”叹口气,她从皮夹里掏出一迭钞票交给他。“想想自己该去什么地方,想想你该做什么事,如果你要继续贩卖你的青春我也不反对,只不过那对你来说实在太浪费了。”
少年怔怔地望着那迭钞票,脸上露出迷惘之色。
他还太年轻,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他需要温暖,所以就贩卖自己的青春与温暖,这原本就是人的求生本能,无可厚非。
只是到头来就会变得像她一样,完全迷失了自我,甚至被嫉妒、激情的厉鬼操纵。
换好了衣服,十五分钟内她就抵达了公司。
鲍关公司其实在某些性质上与情报单位很相似,他们都拥有一流的情报网络与高超迅速的作战技巧。
只不过使用的武器不同罢了。
“跟对方联络了吗?”
“已经联络好了。”助理小姐恭敬地回答,凝视着她的神情像凝视着偶像。
他们都崇拜她,即便她是如此的伤痕累累、残破不堪,他们还是崇拜她,大抵是崇拜她这种令人乍舌的生命力吧。
普通的女人哪能禁得起那些恶毒的攻击跟无边寂寞的蚀刻?
翻过一页页的资料,目光最终还是落在润晴痛殴周俊杰的那张相片上;凝视着润晴高举着花束、发怒的容颜,她的目光温柔。
认识润晴是在高二那年,虽然她们不同班,但她经常看到她,那双澄净灿亮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周围的人,圆圆的脸上泛着羞怯的笑意;都已径高二的女孩了,居然还有婴儿肥,可爱的模样非常惹人爱怜。
润晴从来都不知道她自己很可爱,反而经常用一种爱慕的眼光望着光芒四射的她。那种天真的无知让她不由得生出保护欲──这实在好笑,她自己已经很欠缺保护,却还想着要保护别人。
天知道才高二的她已经跟生活的环境奋战了四年。她的父母早年离异,她一直都在亲戚之间流浪,从国小就开始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她散发的光芒是不得不的结果。如果她的锋头不够健,如果她不懂得为自身争取荣耀,收留她的人便觉得自己的付出没有报酬。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照顾的孩子是颗在天际闪耀的新星,起码可以用来炫耀自己的善意得到良好报酬。
然而他们从来不懂、也不愿意了解隐藏在她背后的黑暗。
只有润晴毫无保留的接受她的一切。
情人节的时候,她的确收到成迭的情书。夹在两间男校中的女校,只要稍具姿色都会被那些青春期、贺尔蒙过剩的男孩盯上,润晴也不例外,只是润晴的情书都转到了她手上,逐一湮灭。
只有来自高强商工那个小混混头子不肯罢休,想尽办法要把情书转送到润晴手上;像那样上不了台面的小混混竟然也想染指润晴?真教人怒火中烧。
那天,她带了几个同在KW打工的同事去跟那个小混混谈判,双方一言不合打了起来,两方的人马都严重挂彩,连她也不例外;但她永远记得自己骑在那小混混的胸口,恶狠狠地甩着他巴掌。
“要是再敢来找润晴,或是叫人转情书给她,我就杀了你!”
那个小混混吓坏了,他从她喷着狂烈怒火的眼睛里看出来,她并非只是恐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