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音,妳到底是哪边的人啊!”
“我是讲理的人。”岳乐音终于叹口气的停下手边工作。“乐舞,妳睁开眼睛看看吧,不管周达非是否就要破产,欢乐星球的情况都一样那么糟糕,你们就好像一群守着一株千年神木的猴子一样,镇日只嚷嚷着这棵树有多好有多棒,却不知道树都快倒啦,难道一定得要雷劈下来才肯放手吗?”
“妳可以直接说成语,那叫『树倒猢孙散』,我听得懂啦!”
“华文界最伟大的武侠小说家金先生说过:我们应该少用成语。”乐音笑瞇瞇地回答。
“厚!”
“妳现在觉得很矛盾了对吧?那如果我告诉妳,周达非的下一步是要把欢乐星球周边那四十八栋公寓夷为平地,妳会怎么样?”
“我会杀了他!妳知道那里面住了多少人?有多少人只住得起那里?他要把那个地方夷为平地?快过年了耶!”越说越生气,岳乐舞跳下吧台捶胸顿足。“我的天哪!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坏?其实他并不是太坏的人。”岳乐音耸耸肩。
“他还不算太坏?!”岳乐舞立刻尖叫:“到底要怎样才算『太坏』?!他如果去教堂告解,后面排队的人会塞车塞到地老天荒——喔喔不对,他需要的恐怕不只是告解,我看他根本需要驱魔!”
“噗!”猛然噗哧一笑,手边正在洗的杯子差点摔了,岳乐音一脸好气好笑又好无奈。“唉……妳说得太夸张。”
“开除即将退休的员工,准备把周边原本低价出租的公寓夷为平地,在年节前夕赶走一大堆无家可归的人!”岳乐舞没好气地瞪着姊姊。“到底是他夸张还是我夸张?”
岳乐音耸耸肩。“Businessisbusiness,妳早晚要习惯。”
“我要吗?”
岳乐音横她一眼。“妳没听懂我的话。”
“也许妳应该说点白话文。”乐舞无辜地耸耸肩。
“妳可以跟一个人谈恋爱,但妳不能跟一家公司谈恋爱,妳只可以跟他谈生意。”
“喔,然后?”我有跟谁谈恋爱吗?这句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打断乐音的话可不是好习惯,而且她现在也没办法把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
“妳无法阻止他拆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建筑,但妳可以替住在里面的人多争取一点权利。”
“我可以吗?”
“……”再多的耐心也被磨成一摊烂泥了,她的妹妹果然是上天派来给她的最佳试炼。“妳以为妳为什么必须当他的特别助理?妳不就是要『协助他处理』所有的公事吗?”
“妳是说我可以更改他们协商的内容?”岳乐舞睁大了双眼!
岳乐音哭笑不得地趴在桌上申吟。“那是犯法的……妹妹,但妳可以左右他们的协商……妳再说一次『可以吗』这三个字,我就要用咖啡泼妳了……”
第五章
站在周达非家的大门前,她的怒火依然高张,可是动作却缓慢不少,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这样冒冒失失的跑来能做什么。乐音说她可以左右周达非跟其他人的协商?真要命!她从来没看过周达非跟谁“协商”过,之前在宴会上没有,在公司当然更没有,他都是直接把人开除了,还协商什么!
而且,她从来也不是什么谈判高手,更没有能力跟周达非谈判,她只懂得生气。
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他是个冷血怪物,有用吗?
他不会因为被她骂两句就难过得痛哭流涕、痛改前非,相反的,他可以说出一大堆理由,一大堆她根本不想听、也无法反驳的理由。然后呢?她只不过自取其辱罢了。
这么不搭轧的两个人为什么非要摆在一起呢?为什么她不能甩头就走,管他欢乐星球还有没有明天。乐音根本搞错了,把她摆在周达非身边半点用处也没有。
就这样站在门口足足五分钟,想捶门的手始终举不起来,她沮丧又难过。
就在这时候,门突然打开,门里门外的人突然照面,双方都愣了一下。
那是名美丽得无懈可击的女子,完美的发型、完美的化妆跟完美曼妙的体型,一双拧得出水的晶亮大眼先是充满魅力地眨了眨,继而露出一抹甜腻的笑,回头在周达非颊上亲密一吻。“亲爱的,可别让我等太久。”
火气轰地直冲脑门!这个……真是个一点都不知道检点的男人!
女子微笑着走过她身边,眼神飘过她身上,视若无睹。
“这么晚来找我,有事?”周达非拉开门放她进来,微笑着问。
当然啦当然啦!这么晚还有那么美的女子在等他,心情怎么可能会不好呢?乐舞郁闷地瞪着客厅桌上的两杯红酒,其中一杯杯缘印着红色唇印,连唇印都那么好看,简直像是用笔慢慢画上去似的。
“妳该不会又准备来帮我『打理”住家吧?我说了我有钟点女佣。”关上门,他走到她身后,距离贴得太近,她可以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温度。
“要不要喝红酒?”他问,声音听起来格外温柔。“很好的年份,来自波尔多的拉非特,1990年酿制。葡萄酒是有灵魂的酒,它记得当年的气候跟当地的气息,只有在阳光普照而雨水又充足的幸福年头才能酿出最好的酒。”
“我听不懂,也不知道葡萄酒跟啤酒的分别。”杯缘的唇印红得刺眼,像指头上的一根刺,让她很不舒服……而且,他为什么非要贴得这么近?跟她说这些天方夜谭作什么?明知道她不会有此等“好品味”!
“刚刚那位小姐……”
刺被挑动,她跳起来往屋子里走。“你整天不吃东西只喝酒,就算配再多起司也一样会营养不良。”
“她只是生意人。而且我真的不觉得她漂亮。”
“谁管她漂不漂亮!”脸红了,听见他跟上来的脚步声又掩饰不住脸红,她索性呼地回头怒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要告诉我?!”
“我现在不是已经告诉妳了吗?”摊摊手,他一脸纯真无辜的笑。
“我是说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告诉我,你打算把四十八栋出租公寓全部夷为平地……”
周达非挑挑眉。“妳背后果然有高人指点。”
“什么高人?!什么指点!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到底打算骗我到什么时候?!”
“骗?我几时骗过妳?我曾经告诉过妳,那些公寓要出租到地老天荒?还是我曾经允诺过什么?”
“不要扯开话题!J
“我没有扯开话题。”周达非在沙发上坐下,替自己斟了杯酒。“那些公寓已经三十年了,也该是汰旧换新的时候了,我没告诉妳,只因为妳不需要知道。”他说着,抬起眼凝视她。“岳助理。”
是了是了,这种时候她就被排挤在外——不对,她从来没有“在内”过!周达非始终只把她当成一个员工,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许比较近,但她终究还是个员工。
她为什么要为这种事情生气?逾矩的人是自己,怀抱着不切实际期望的人也是自己,迁怒于他岂不是很幼稚可笑?
想通了这一点,岳乐舞的怒气瞬间逸去,突发奇想开口:“要怎么样才能让你打消主意?”
“打消什么主意?”
“把住在那些公寓的人全部赶出去的坏主意啊。”
周达非嗯了声,拖长了尾音道:“这要看情况。妳有什么值得我考虑的交换条件?”
岳乐舞想来想去,终于指指自己,她红着脸,目光明亮。“我自己。”
她以为他会噗哧大笑、面带不屑甚至鄙夷,但他居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