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位于玻璃帷幕最高点,偌大的办公室光线明亮气氛却阴霾。
“这些是这个月要开除的员工,给他们三个月的资遣费。”
文件啪一声扔在她面前桌上,她蹙起眉将文件拿起来迅速翻阅一次,看着看着,眼睛不由得睁大,一脸错愕。“总经理,这些人……”
“一直都是由我老妈罩着的,我知道。”他淡淡回答,皮椅转向玻璃窗,表示谈话结束。
“可是……”她忍了又忍,唇瓣抿了又抿,终于还是忍不住。“可是其中有些人都快退休了。保妈、张先生跟王先生,他们还差不到一年就可以退休,现在资遣他们太残忍了吧?”
男人回头淡淡地望她一眼又转回原来的方向。“岳小姐,妳是人事部主任,只要管好妳分内的事就够了吧?”
“可是──”
“下去。不要浪费我的时间。”男人严肃地再度回头,语气中充满警告意味:妳再不听话,连妳一起开除。
她强压下满月复怒气,转身离开,才走到门口,男人却又开口了。
“对了,我需要的特别助理找到了吗?已经过了半个月了。”
“总经理您的要求太高,人选有限!”她没好气地回答。
“我的条件很高吗?只不过需要一个花瓶。”
花瓶她回头瞪着他的背影,破口大骂的冲动一次又一次出现。花瓶!要花瓶不会去他常去的俱乐部找吗!
“花瓶是易碎物品,总得找个耐摔的。”
男人噗地一声,接着以轻咳声掩饰。“那就尽快找个耐摔、好看又好用的,最重要的是要快,我急着用。”
“知道了!”她满月复怒气地转身离开,甩上门的同时嘴里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道:“急急急,急死你。之前找的那几十个是怎样?快快快,应征多少次了!哼,就是不帮你找……急死你,可恶的王八蛋。”
他全都听到了,虽然隔着门,但他的耳力素来极好,任何耳语都难逃他的利耳。
嗯……看来不久之后他可能连人事部主任也得换掉,虽然这女人其实还不错,满腔热血的人现在不容易找了,不过……真的不行的话,该换还是要换,就算全部来个大换血也无不可。
谁叫他老妈长年茹素、菩萨心肠,这间曾经名闻全台的MALL已经摇摇欲坠,而且变成米虫养老中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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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这可恶的王八蛋!”
岳乐舞恼怒地将文件同样扔在桌上,“全”人事部的人都给吓了一跳,连忙冲到她身边急问:“又怎么了?”
全部人员──只有一个,芳名“烤鸭”的二十岁工读生,一个月内她从打扫接电话的小妹连跳三级变成“人事部副主任”,理由无他,上头原来的两名员工都被裁员了。
“快说啊,该不会连我也……”
“妳没事。”岳乐舞说得咬牙切齿,好像她没事是一件很羞耻的事似的。“那可恶的大白鲨连保妈他们也要裁掉。天哪!都已经搞得人人自危了还来这套!真是气死我啦!”
“是喔。”烤鸭拖长了尾音,一脸同情。“那怎么办?上次在员工餐厅我有听到他们在聊,说下一波可能就是他们那些老人,没想到真的应验了耶,好残忍……都快过年了说。”
“我当然知道就快过年了……吼!这样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治治那只大白鲨!”
“怎么治?我们连老太太住在哪家医院都查不出来……”烤鸭叹息地指着她桌上的电话簿。“我打了两天电话了,已经问遍台北市跟台北县所有的医院,还是找不到人耶,好惨喔。”
“继续找!台北市跟台北县没有,就往外地再找!除非老太太已经不在台湾,否则我一定要想办法找到她!”
“打电话是没问题啦……”烤鸭欲言又止。
“怎么?”她猛然回头瞪着她。“又怎么了?”
“啊就『廉政公署』啊。”烤鸭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早上他们来过,说以后每个部门的电话费都要独立审查,要是被他们发现──”
“什么?!”岳乐舞原本已经坐下的又跳了起来,这下不只火冒三丈,而是火冒八丈高了。“查电话费查电话费?!”
“嗯啊……”烤鸭一脸无奈地点点头。
“吼!这真是够了!这只可恶、可憎到极点的……”
“息怒息怒。”烤鸭连忙抚抚她的胸口。“生气是解决不了事情的啊。”
“哇!”岳乐舞哪里息得了怒,她根本是暴跳如雷仰天长啸!“气死我了!大白鲨!你这只食人魔!看我怎么对付你──”
“别气别气,听我说完嘛。”烤鸭连忙扬手一挥,在她面前变出一张卡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要查电话,我们就让他查不到啊。”
“这什么?”拿来一看,竟然是一张IC电话卡,岳乐舞顿时泪眼汪汪,抱着烤鸭哭泣。“呜……烤鸭……妳真是个好孩子,不枉姐姐疼妳。”
“嘿!我已经叫公务部门在转角装一具电话了,我们这里出去就是卖场,装一具公共电话也是理所当然的嘛。他要查电话费,我们就打公共电话,哈!查不到了吧。”
“乖,这个钱我来付,不管要打多少电话,妳都用力打!直到找到老夫人为止。”岳乐舞深吸好几口气,微微瞇起眼睛做个努力的手势。“好,我要冷静,绝不能被食人魔打败。看着好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一定有办法。”
“对,没错,主任英明,主任万岁!”
烤鸭连忙鼓掌叫好,但心里的感觉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呃……要她说的话……她这个火气超爆、情绪智商零分的主任想扳倒大白鲨啊……实在很难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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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贵自知”这道理她还懂,以自己有限的智商跟能力想对付周达非那个混蛋当然不可能,所以……她的办法就是找个比大白鲨更高段的人来对付他。
“岳乐音!”
堡地里一片混乱,木材切割机没命的怪叫着,到处都是敲敲打打的声音,工人们一见她杀气腾腾冲进来,全都赶忙闪身让路。
“岳小姐──”
“我姊姊呢?岳乐音在哪?”她随便揪住一名工人的衣领问道。
堡人见怪不怪地往里头努努嘴。“里面。”
“谢谢。”赶紧松手,还体贴地替对方顺了顺衣领,下一秒便再度拉开嗓门:“岳乐音!”
冲进小木门,里面只有两坪大的空间已经塞了一张桌子、一张椅子跟一名女子,岳乐舞硬是挤进去将门顶在身后,使尽力气关上。“妳聋啦!”
“外面吵嘛。”桌前的女子慢慢回头朝她微笑。“怎么啦?”
“跟我去上班!”
“唉……”
女子摇摇头,慢条斯理地叹口气又回到她的桌前。关在这种又闷又吵的工地里,她居然正在写书法,用极细的小楷在帐册上密密麻麻爬着蚂蚁字!
“跟我去上班啦。”岳乐舞可怜兮兮地扯着她衣袖,阻止她继续残害自己的双眼。“拜托啦,拜托拜托嘛。”
“亲爱的妹妹,妳看到外面的工地没有?再过几个星期就完工了。”被扯住衣袖不能继续,她无奈只好放下笔。“这是我的梦想,眼看就快要达成了,况且妳已经问过我三次,而我也早就回答过妳三次了,我退休了。”
“退什么休?妳才二十八岁!”
“从商场退休。”她从善如流的更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