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她会把来这里当成惩罚?如果任吉弟带她去咖啡厅或者早餐店,她绝不会有这种想法的啊。
“妳不敢进去?”他有些挑衅似地问。
“什么不敢!当然敢啊,只是……”她微微扬起下颚,倔强得不肯服输,却又有点心虚地结巴道:“只是……我们前几天不是来过了,为什么还要来一次?”
“上次我们还没有逛完不是吗?”任吉弟淡淡地说着。“里面还有些地方更漂亮,妳还没看到。”
“这种风景区不是都一样吗?没什么好看的了。”她转身就走。
“我不这么认为。”任吉弟拦住了她,目光炯炯地逼问:“为何不敢进去?妳也感觉到了吧?那天妳为什么哭?妳很少哭的,为什么一见到这个地方就哭?”
“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天了,你现在才问太晚了吧!”她急着想离开,但任吉弟却执意挡在她面前。
她几乎有种想用力推开他、马上逃离的冲动。
扁是站在这里,她就已经有一种莫名其妙“近乡情怯”的感觉。有什么好近乡情怯的?她叫孟可,生在台湾、长在台湾,这里与她没有任何关联。
“不晚。我只是不想逼妳……”他的态度稍微缓和了,深深地凝视着她,那是种带着点悲哀似的眼神。“妳我心里都知道的吧?妳也不小了,不再是小孩子了,难道妳没有想一探究竟的好奇?”
“知道什么啊?!”孟可近乎恼怒地嚷道。“我是对这里有奇怪的感觉,那又怎么样嘛!代表我以前来过吗?代表我上辈子曾经在这里住饼吗?就算是!那又如何?有谁能证明吗?你昨天晚上不是说过什么怪力乱神的,你看看你现在所说的话,这才真的是怪力乱神!我说看到鬼,起码也是在这个空间,不是什么上辈子、上上辈子的无稽之谈!”
任吉弟不说话了,他静静地望着她,眼里的悲哀一直没有散去。
真相是什么?是她真的在这里住饼?那些影像、那些过去真的存在过?如果是呢?如果……不,不能再想,再想下去太可怕了!
“我要回去了……”孟可难受地摇摇头想走。
“算我拜托妳进去,就算我求妳。”
他太认真了,那种哀求的眼神教人受不了。他是任吉弟啊,是她一直以来偷偷喜欢、偷偷崇拜的任吉弟,她怎么忍心拒绝他?
孟可叹口气,委屈地抬眼望着他。“我跟你进去,可是如果……如果我觉得不舒服,或是我觉得很难过的话,你要立刻让我走。”
“嗯。”他终于露出微笑。“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孟可终于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她无法忽略自己愈来愈激动的心跳,也无法忽略自己的手心正微微地冒着冷汗,然而她依然鼓起勇气将自己的手交给了任吉弟——这一直以来就如同她家人般的男人。
任吉弟握住她的手,率先踏入了“恭王府”——这个打从他第一次走进来便已经再也离不开的地方。这里曾经是他的家,他如此如此的肯定着。
这里,曾是他与她住饼、深深相爱过的地方。
第八章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告诉我一个故事,那是我年纪还很小的时候,但那个故事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倚在栏杆上轻轻地这么说着。
她不敢问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可是就算他不说,她心底也隐约感觉得到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那是一个几百年前的故事了。一个尚书的女儿在她十四岁生目的时候遇到当朝最有权势的王爷。他们一见面就知道对方是自己互许终身的对象。三年之后,他们果然成了亲,婚后感情甚笃。尽避那位王爷已经有其他的妻妾,但他全都不屑一顾。他们是如此的深深相爱着,只可惜……好景不长,他们成亲不过三年,那位王爷便战死沙场了。”
任吉弟轻轻地说着,眸子里写着深深的遗憾,仿佛他便是故事中的王爷一般。
“但故事并没有就此结束。那位少女在王爷死后便被其他的妻妾陷害,陪着王爷活葬了。她死后一直住在阴间苦苦守候着,为了她深爱的王爷,她甚至愿意转世成一棵树,她愿意等五百年,只为换得与她的王爷重新结成连理……
“她等啊等,终于等过了五百年,但没有人告诉她,她的王爷如今安在;没有人告诉她,她的心愿是否能够达成。五百年过去了,她的等待到底换来什么?于是她违背了冥界界律偷偷跑到人间寻找。只是,她虽然找到了她的王爷,但他却已经什么都忘了。在她眼前的只是个八岁的小男孩,再也记不得他们过去的恩爱,再也无法了解在冥界守候五百年是什么样的感觉。
“在一个夜里,她哭着跟小男孩说她必须走了,她即将转世为人或者化作一阵轻烟从此不再存在于人世。她问小男孩:如果我重新转世,再也不记得你,那该怎么办?小男孩肯定地告诉她:不会的,我一定不会忘记,我会记得妳,我一定会再娶妳为妻。”
句点之后是良久的沉默,孟可怔怔地望着任吉弟,好半晌才颤抖地轻轻开口问道:“那……然后呢?小男孩找到她了吗?人海茫茫要怎么找?”
“他找到了。”他的目光定在她脸上,深深地凝视着她。
孟可硬生生地咽口气,她的脚步不稳,突然很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
“妳还记得这里吗?这里原来跟什剎湖是连在一起的,属于王府的后院,当时这里非常辽阔。”
“拜托你不要这么说……感觉好像……好像你真的在这里住饼似的……”
任吉弟微微地笑了。“我还忘了告诉妳,那个小男孩长大之后藉由他大哥跟其他异人的帮助,慢慢的把过去的很多事情都想起来了,虽然印象非常的模糊,但那就好像曾经看过的电影一样,既然看过、既然真的曾经存在过,就绝对不会忘记。”
“是……是吗?”
孟可干笑,她的手心不断冒汗,心脏跳动得愈来愈快,她的眼前有无数的画面飞也似的掠过,但她却什么也抓不住;她的耳朵里有无数的人在说话,但是她却什么都听不懂。
“想起来!”任吉弟突然握住她的双肩猛力摇晃着低声咆哮:“快想起来!妳不可能忘记的!妳绝不会忘记的!”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孟可愣住了,她惊喘着想挣月兑他的掌握,但她的身子却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任吉弟的脸在她眼前摇晃着,任吉弟的脸、王爷的脸、现代的恭王府、古代的恭汪府,还有……还有樱冢壑……那袭斗蓬,那隐藏在灰色斗蓬下看不到面孔的男人……
她仿佛置身在一个模不着边际的漩涡之中,她想张口呼救,却发不出声音;她想看清楚四周,却又无能为力——她好想闭上眼睛、捣住耳朵,那无能为力的感觉糟糕透了!
这一切……糟糕透了!
“锦瑟明筝翡翠杯,
战鼓频仍马上催,
将军仗剑频回首,
红萝倚帐泪双垂,
若问明月几时回?
油尽、灯枯、双憔悴。”
就在这里……她曾这么念着,含着眼泪这么念着……
她曾在这里苦苦守候着,不管其他人如何的冷嘲热讽,不管她们如何在私底下排挤她、怨恨她,她都不在意,因为她心里只有一个人……
在深深的夜里,她独自一人吃力地撑着篙将小船推向湖中央,然后她会在小船上躺下来,遥望着天际繁星,轻轻诉说着自己内心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