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长些的少年叹口气。“爹爹只是为了救人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那种小乞丐有什么好救的!?”
“踏雪……”
少年倔强地闭上嘴。他们总说他心性太过高傲,但他就是不懂那些满口的仁义道德有什么用?到头来武林第一高手的父亲竟要付出如此惨痛的代僵!
“咱们走吧。”年长的少年望着弟弟的神色,也只能叹口气摇摇头说道。
于是他们再度起身,身影渐渐隐没在大雪之中,而远方的天际已露出淡淡的鱼肚白。
天方微亮,药王谷的人们都还在沉沉的睡梦之中,她却已经醒了。
没人知道这个药王谷的最小徒弟有多么用功,她总在天还没亮之前就醒过来,在大殿里苦读药经。
她点了一盏小小的烛火,静静地坐在大殿角落里读着经书。她的师兄师姐年纪多半大她许多,大师兄的年纪都足以当她父亲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不愿亲近她,甚至用一种带有仇恨的眼光注视着她。
她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她很早就知道自己必须变强,因为药王谷容不下弱者。
要变强,只有比那些师兄师姐更用功;他们学药比她多很多年,他们年纪比她大很多很多,所以她必须更用功!
幸好师兄师姐们多半都还学武,只有她对武功一点兴趣也没有。她不想舞刀弄枪,又觉得使暗器有些卑劣,于是只专心学药;幸而师父对她不肯学武这一点并不生气,也由着她全力学药。
她虽然没有武功,却天生一副过人的听力,有时甚至比学过武功的人还要来得敏锐,所以她听到了那些声音;先是有人在风雪中快速地飞掠过,然后高耸的屋顶上便传来极轻的脚步声,瓦片上的雪落到地上——再怎么上乘的轻功也不能阻止瓦片上的雪滑动。
她吹熄了烛火,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药王谷素来没有守卫,不只因为这里地处偏僻,更因为陷阱比守卫更有用。这里到处是装满了毒药的陷阱,只要一不小心,便要死得不明不白。
来人是如何通过谷口的陷阱的?
药王本身就是个武林高手,由他装设的陷阱就算称不上巧夺天工,但要挡住一般的武林人物已绰绰有余。难道来的是高手?
要呼喊吗?
她屏气凝神望着高耸的屋顶,声音再度传来,那是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极其细小,却还是被她听到了。
“要从哪里开始找?”
“天就快亮了,今天先不找,咱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天黑之后再开始慢慢找。”
“要躲在哪?”
那是两个少年的声音,他们武功不弱,但声音听来明显的都还是孩子,她不由得起了好奇心。
两个少年来药王谷找什么?
就在这时候,又有声音传来了,屋檐上又多了两个脚步声。
她有些紧张,该不会是这两个人被发现了吧?!
“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低沉沙哑的声音,那是善驼。
其中一名少年的脚步沉了一下,显然受到很大的惊吓!
“小弟别动!”
“你们俩年纪轻轻的竟然敢闯进药王谷,真是可敬可佩。老朽听到你们想找东西,想找什么?该不会是想干些偷鸡模狗的勾当吧?如果是的话,老朽劝你们快走吧,药王谷不是能让你们来去自如的地方。”
“我们不是来偷东西,我们是来要回我父亲的手臂。”一名少年冷静地说道。
“你父亲的手臂?你父亲难道是……风总捕头?”
“没错!我父亲的手臂前几日被两名恶人用卑鄙的手段给砍了去,我们兄弟俩是来讨回手臂的!”
“在下是风啸天的长子风步云,这是舍弟风踏雪。”
善驼微微沉吟两声。“眼下天快亮了,你们想夺回手臂是万万不可能了。如果你们相信老朽,就跟老朽走吧。”
“大哥?”
“走吧,这位前辈如果想害我们,只要大声嚷嚷就行了。”
“果然虎父无犬子,风总捕头有子如此,也算不枉此生。”善驼微微一笑。
她抬着头静静地望着屋顶。她虽然看不见他们,但是他们所说的一字一句却都清清楚楚地传到她耳朵里;然后脚步声几个飞掠之后很快的便消失在药王谷大殿之后,想来是善驼带着他们躲到后山去了。
那只血淋淋的手臂现在正放在师父的药房里,那里由大师兄跟二师兄看守着,他们绝不可能拿回手臂。两位师兄都是心狠手辣的人物,说不定还会杀了他们向师父邀功——
她要帮助他们?还是静观其变呢?
药儿静静地思索,直到山谷外的野鸡啼声响遍药王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真是蠢!不是左脚!是右脚!”先是恶婆恼怒的声音传来,接着是藤条啪地打在皮肤上的清脆声音。
“唉唷!死老太婆!妳别太过分了!”小乞丐拾儿尖叫道:“疼啊!”
“蠢才蠢才!现在是左脚!左左右右、左右右右、左——”
“唉啊!”
树林里不断传出拾儿鬼叫跟藤条劈哩啪啦的声音。
药儿好奇地穿过树林,悄悄地隐身在大树后望着他们。
只见恶婆在地上弯弯曲曲地画了好多线,还有小小的木桩定在空地周遭,小乞丐拾儿就在木桩之间不断的穿梭跳跃。
他可不是自愿像只猴子似的跳来跳去,而是恶婆的藤条在后面不断追赶着他。恶婆的身影仿若鬼魅一样忽前忽后,拾儿的身影跟她比起来简直就像只笨重的大象学走路似的难看。
“蠢才!真是个蠢才!”恶婆恼怒地连连骂道。“这么简单的口诀都记不住!苞着老婆子念!虚左左、右左左,前虚十三后假翻,虚左右实提气走八,生门穿死门关,前虚十三右实三——快念!”
“好啦好啦别打了!我念就是了!什么虚啊实啊又是左又是右,弄得人脑袋发胀!这什么鬼口诀——唉啊!死老婆子妳又打我!”
“打你这小表油嘴滑舌,快给我练!”
拾儿嘟嘟囔囔地念着口诀,脚底下的功夫也不能省,一边念着口诀一边不断移动脚步。
药儿看得着迷,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看出点端倪,她顿时恍然大悟!这时拾儿的脚步落在木桩上,药儿情不自禁地轻嚷:“错啦!是右边……”
丙然,拾儿的脚还没落在木桩上,恶婆的藤条已经到了,啪地又是好清脆一声,拾儿应声从木桩上掉了下来!
“小泵娘好天分,是学武的好材料。”
突然,善驼微笑的声音从她头顶的树上传来,药儿吓了一大跳,脸不由得红了!
武林中人传授徒弟武功时是严禁外人观看的,善驼跟恶婆因为有感于自己亏欠了拾儿,所以才说拾儿是自己的徒弟;但既然已经说了是徒弟,总不能什么都不教他,只是善驼的时刻已经不多了,要学高深的功夫恐怕缓不济急,于是他们便想教拾儿一套保命的功夫,将来万一打不过人家,跑也不能跑输吧!
药儿知道自己犯了武林大忌,于是叹口气羞愧地低下头。“善伯伯……药儿知错。”
恶婆一个翻身来到他们面前,睨了药儿一眼道:“哼,要是这女娃儿来当咱们徒弟还差不多,偏偏教了那么个蠢才!”
“什么蠢才!妳才是蠢才呢!本少爷聪明伶俐,丐帮上上下下都说本少爷聪明绝顶,是旷古铄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人才!”拾儿抚着被鞭得甚疼的小腿嚷道:“根本是妳这婆娘不会教!要是善师父来教我,一定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