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沛猛地扯下那草环,呼地便往山下扔。
“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啊!”少女惊呼一声,整个人跳起来往山下扑。
“燕丫头!”楚沛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伸出手想拉她,却一个扑空,只能看着她整个人猛往山底下滚下去。
“燕丫头!燕丫头!”楚沛疯了似的往山脚下跑,只是那山坡实在太陡,连他自己都好几次险些跌滚下去。
燕丫头直从山上往山下滚,身上被小编木刺穿了?无数多的小洞,但她什么也不想,只是抱着头不停往下落。突然碰地一声,她撞上了尖锐的石头,痛得她几乎昏过去,但下坠的速度却减慢了,她小心翼翼地抓着地上短短的草,一眼便瞧见心爱的草环就在自己正前方不远处。她落下泪来,不是因为痛楚,而是失而复得的快乐。
她紧紧握住草环,那仿佛是她的生命!泪水无声落下。
楚沛看傻了眼,他觉得自己永远不能了解那草环对她为什么会这么重要。
燕丫头从来不说话,但他记得很清楚,他们认识的那一天她不但会说话,而且会哭、会打人,是个活蹦乱跳的小丫头;现在,整个铜牛山寨的人都说燕丫头是个傻丫头,看着她姣美却少有表情的脸……楚沛的心像被那草环紧紧扭住。
燕丫头并不傻,他很确定这一点。燕丫头只是把自己封闭在一个没有人能进入的地方,也许不管他待她如何的好、不管他如何深爱着她,她都不会醒过来。
这事实简直教楚沛心痛得想杀人!但他也知道,自己永远放不开燕丫头,不管她到底躲在什么地方,不管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他都无法放弃,只要能这样天天看着她,就算永远都只能这样看着,他也心满意足。
而燕丫头并不知道楚沛心里的想法,对她来说那并不重要。握着草环,她想起了战野……
她知道战野没有死,她知道。
战野就在世上的某一个地方,总有一天战野会来救她、带她离开这里,带她回到过去幸福的日子——这是支持她活下去的惟一力量,若没有这希望,她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
“快跑啊你!他妈的!你是个死人哪?跑得那么慢怎么当捕头?”
“快跑啊!在你左手边哪!”
校场上人声鼎沸,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来了。看着场中央满地追着兔子跑的人,他们不停地大喊大叫,有的人笑得东倒西歪,有的人义愤填膺,恨不得自己也下场去追追那该死的兔子。
这是第一次京城举办衙役招考大会,原本衙役这工作是没什么人肯做的,但因为衙役的人数实在太少了,京城衙门竟然开出了每个月有二十两俸银的优厚条件来招揽人才。二十两俸银呢,过去一个小小衙役一个月连五两银子也拿不到。
消息一传出去,短短不到五天的时间,想来当衙役的人数竟然高达好几百人。生活实在太苦了,一个月二十两银子的诱惑力也实在太大,以致各地的商家文人、贩夫走卒全都来了衙门想当衙役;在水准参差不齐的状况下,京城衙门决定举行一次招考,谁能通过考试就可以正式成为衙役,这京城校场也因为这样而有了今天这场盛会。
“小心!小心……”
“哎唷!那可是堵石墙啊!”
“嘿!这一撞可真不轻哪,瞧,教人给抬下去了,真是丢人现眼哪!”
“安静!你们以为这是菜市场啊?”负责秩序的差衙们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周围的群众。
“神气什么?这也太没道理了吧,考个衙役罢了,还得抓兔子,又不是招考猎户!”
“就是说嘛!哪个贼跑得像兔子那么快啊?哼!分明是不想付那二十两的俸银才想出来的鬼点子!”
“不许吵!”
“下一个,第七十八号!”
校场旁的群众吵吵嚷嚷的,但主考台上的京城捕头们却完全无动于衷,只是冷冷地看着下一个进场来的考生。
他们已经在这里坐了一整天了,来应考的人不是胖得离了谱,就是老得不像话!连那样的人也想当衙役?有些人连刀子怎么拿都不晓得呢。
“战捕头,我看也不用考了,干脆我们直接到各镖局去找人吧。”老捕头黄烈厌烦地说道:“这些人没一个成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家伙,看得我眼睛都酸了也找不到半个像样的。”
其它捕头也颇有同感。这些年天下大乱,年轻力壮的早已被征为兵夫,死的死、伤的伤,而手脚还完整的不是逃了,就是成为京城卫士,剩下来的全是些老弱妇孺,这京城里哪里还找得到像样的男人?今天这场比试根本就是白费力气。
“不用考?”被称为战捕头的男人冷冷地开口:“那你们告诉我,我们要怎么样才能踩平铜牛山?”
“找军队去啊,铜牛山那些马贼兵强马壮的,光凭京城衙门怎么能够弭平他们?军队也得出点力才行啊。”
“哼!你们说得倒是容易,军队肯理我们吗?上次找京城精卫队,结果怎么样也不用我说了吧?”
捕头们闷着头,老脸上浮起了屈辱。精卫队的队长那讥讽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着哪!“马贼马贼,那就是个贼!抓贼是捕头的工作,我们精卫队负责的是京城安全此等重责大任,那能随你们去抓几个小贼?我说捕头们,要是连那种小贼你们也摆不平,我看你们这京城衙门也该关门大吉了。”
他们的确是老了,但老脸还是要的。如果不是吃了这等要命的闭门羹,他们又何必举行这种无谓的比试大会?
“这小子不错!”战捕头突然开口:“手脚俐落,身手轻灵,哼哼,这小子出身名家呢。”
几个捕头随着战青的眼光看去,果然看到校场中有个年轻小伙子动作利落地赶着兔子——他没追兔子,而是赶着兔子往兔笼的方向去,兔子给他惊得满场乱跑,但不管兔子怎么跑就是跑不出那飘逸身影的掌握之中。
“嗯,果然不错,只是不知道身手怎么样?能不能武?”
“不能武又怎么会有此等轻功?就我看来,这小子的武功只怕要比衙门里绝大多数的人都要来得好了。”
向来不轻易夸人的战青对那少年似乎特别有好感,不但嘴上夸,连眼睛里都清楚的写着赞赏。
“嘿嘿,老战啊,这小伙子看上去可还跟你有几分神似哪,包不准是你在外头生的吧?”捕头李吉突然笑着这么说。原本他只是开个玩笑,却没想到战青的脸一横,一双眼睛竟像是怒得可以喷出火似的。
李吉吓了一大跳,连忙摇摇手嚷:“我只不过说笑而已!”
“这种事也能说笑?你明知道——”
“这小伙子我要了,其它的你们自个儿看吧。”战青冷冷起身,头也不回地转身大步而去。
“哎哎哎!老战!老战!”
战青决绝的模样让老捕头黄烈叹口气,回头没好气地瞪着李吉骂道:“你啊你啊,这种事能开玩笑吗?你明知道老战的老婆孩子全都惨死在马贼手上,你说这话……唉,你说这话不是故意呕他吗?”
李吉搔搔头,其它捕头对他说过,当年一批马贼血洗柳树庄,整个村子都给烧了,战青没命地赶了回去,却只看到自己老婆孩子的尸首。
他老婆惨死在马蹄之下,连不到两岁的儿子跟一个五岁大的儿子也给马活活踢死;而十岁的大儿子活生生地给火烧死了。听捕头们说战青跟疯了一样,大半年不说一句话,像鬼一样追着马贼,想为他的老婆孩子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