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柔然即将灭国,可怜两位刚出生的孩子就要成为亡国奴,天底下的草原又如何能成为他们的?”
“你——”狼王气白了脸!“放肆!贱妇!你竟敢诅咒吾国!”
听到狼王吼叫的声音,在外面等候的勇士萨满连忙掀开布帘冲了进来。
“呵呵,百日之内柔然必定亡国,此乃天命,又何须我这风烛残年的老妇诅咒呢?”
“你——”
“放肆!竟敢对狼王说此等不敬之言!”萨满抽出雪亮弯刀,凛然架在老妇颈上,只待狼王一声令下,便立刻叫她血溅三步。
“吾王……”雁归喘息着从床上撑起身子,气息虽然微弱,但眼光却是冷静的。“且慢生气,听听这位婆婆的看法。”
“看法?她的看法我还听得不够吗!百日?哼!柔然国有多少勇士!就算千日也不能叫他们投降!她竟说柔然百日之内必将亡国!若不是看在她对吾儿有恩的份上,此等妖言惑众死有余辜!”
“柔然的勇士?是了……柔然的勇士的确勇猛过人,但螳臂如何挡车?纵使柔然的勇士流光了他们的血、掉光了他们的头颅也不能阻止天朝百万大师……”老妇人幽幽叹息着续道:“百日之期啊……非来不可。”
“你还敢说!”狼王怒不可遏地放下孩子,刷地抽出腰间配剑直指老妇人心口。“你再敢胡言乱语,本王立时将你劈成两截!届时看你如何继续说那该死的百日之期!”
“死吗?”老妇人桀桀怪笑,声音阴森恐怖。尽避他久战沙场,也不由得让那笑声给惊得后退一步。“死我是不怕的,你也杀不了我。狼王啊狼王,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天朝密使明着说借道攻金。实际上却是与你有了协议,打下金国之后天朝皇帝与你均分金国土地。狼王啊,若不是你贪图金国版图,又何至于落到今天的下场?”
狼王手中的弯刀登时哐啷落地!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的老妇人!这件事除了他与天朝密使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甚至连他的妻子也不知道这个秘密,这老妇人从何得知?她说得如此笃定,不是臆测,不是怀疑,她根本就知道所有的协议内容!
雁归蓦然抬头,眼光如此震撼!狼王极度惊悍的表情给了她答案。
“贪图金国版图……”她颤抖地笑了笑,初时的震撼过后,深深的了然、深深的悲伤占据了她的心。她早该知道的……早该知道丈夫不会单单只为两国的和谐而做出让步。
她悲伤的眸子直视丈夫那双不敢回应她的眼。
“我还以为……你说的都是真的……我还以为你愿意让子民们过真正的好日子,不再与天国、金国交战。原来……原来你心理所想的依然是权势地位,你还想扩张版图与天国一较高下。”
“我……”面对妻子的眼光,狼王不由得挺直了腰杆。他胀红了俊美的脸吼道:“那又有什么不对?我是柔然的王!柔然的勇士比草原上的草还要多,柔然的马跑起来比弓弩还要快!柔然的人民该得到更好的生活!消灭金国、并吞了他们的国土,柔然的人民就可以将牛羊放牧到更遥远的地方,柔然的根就可以延伸到更远的草原上!到时候天朝再也不敢藐视我们,总有一天连天国的土地上也都是柔然的勇士、柔然的子民!”
“是……你是柔然的王……中土俗话说‘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雁归的眸光冷了,只剩下无限的悲伤憔悴。“如今柔然的勇士都死了,人民疲于奔命,总有一天也要死,这样你满意了吗?失去草海的柔然人再也没有根……因为你的无知,柔然却死了那么多人……”
狠王再也说不出话来。与雁归结缔三年,她从来没有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过话。她看起来那么虚弱、那么绝望!他恐慌地发觉自己将要失去她了!
失去雁归?他怎么能忍受这个?他怎么会让自己落到这步田地?
“情势倒不至于如此绝望。”老妇人满意地看着狠王失魂落魄,继而重新燃起希望的转变。她伸出枯槁的手,缓缓伸向襁褓中的两个婴孩,在两个孩子的脸上造成一大片阴影。她轻轻地笑着——如此令人心惊的笑声!
“只要狠王愿意牺牲一个孩子,老妇能保柔然百年康泰,国运不衰。”
能保柔然百年康泰、国运不衰?
“没错……嘻嘻嘻,狠主不必忧心,民妇胆子再大也不敢欺瞒您,只要牺牲一个孩子一生的,柔然就能保百年康泰,这计较对狼王来说该是划算的。”
“一生的?”
“这孩子终生不能爱上任何一个人,亲情、爱情、友情全都得割舍——不,不能说割舍,而是遗忘。”斗篷中那双精芒闪闪、寒气逼人的眸子再度绽放光芒。“您所选的孩子再也不能爱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条件。”
牺牲一个孩子一生的就能换来柔然百年康泰?狼王的眼里写着怀疑,他不相信世上会有这般便宜的事。
他蹙起眉,深深地看进老妇人的眼里。
“你到底是谁?本王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
“我?”老妇人又笑了,只是这次的笑声里却带着几丝疲倦、几缕忧伤。“民妇不过是个普通的巫觋罢了,粗通巫下之术,懂得观日月星辰、懂得人世流转……”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在叹息声中说出来的,夹杂着浓浓的忧伤、深深的忧郁。
狼王微眯起眼睛,半晌终于冷哼一声道:“也不过是个巫师,江湖术士!”
老妇人粗嘎地笑了起来。
“是,狼王大可说民妇是个巫师,是个江湖术士,但这是您唯一的机会……您可敢与民妇赌这一把?”
“这……”
“这一把您输的机会多,赢的机会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柔然败退之势,势无法挡。”老妇人依然是一抹冷笑,他看不到她的脸,但那讥讽的笑意却从她身上冷冷传来。
雁归突然坐直了身子,她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深深凝视,无限慈爱的眼神。半响,她将其中一个孩子微微举起,冷然道:“就选她吧。”
狼王蓦然转身,讶然注视着妻子。
她为什么不哭?为什么不咒骂?为什么不狠狠给他一巴掌?
为什么她如此冷静、如此决绝?
“不,请由我来代替吧。”萨满挡在雁归皇后面前,挺直了胸膛面对老妇。“要取我的命也罢,要什么都可以!你要的不过是条命,谁的都一样。”
“呵呵呵呵,狼牙将军萨满,名满天下的狼族第一勇士萨满……”老妇的眼光扫过萨满竖毅的面孔,突然淡淡地笑了:“萨满啊萨满,你真是不幸,也真是幸运……”她的眼光飘过一旁张口结舌的狼王。“比起‘他’……你是幸福多了……”
“不要多说废话!用我的命代替皇子的!”
“不行。”
“你——”
雁归轻轻推开萨满,冷然的语气令屋里的两个男人再也无法开口。
“就选她吧。”
“公主吗?”老妇人点点头,叹息似的声音:“也好,王子将要继承柔然,若没有,只怕无法相传香火,也好……也好……”
“等一等!”狼王大惊失色地看着老妇人将孩子接了过去。“我还没答应!”
熬人与雁归的眸子同时转向他,雁归像是不愿再多看他一眼似的厌恶,而老妇人的姿态是那般倨傲——那姿态明明白白地向他宣告着,“你不答应又能怎么佯?如令岂容你有异议!
狼王战败似的垂下手,他无力竖决,只能悲伤地看着孩子。颤抖地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