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来走去的,他发现他竟然迷路了!
晚上十点多了,这机场里的人还是那么多。大家都急着去参加丧礼吗?
夏之左卫门茫然地抬起眼,“登机门”这三个字却怎么也找不到!
找不到日文版,也找不到英文版,也许有中文版,不过他看不懂。
他站在原地足足思考了三分钟才决定提起行李往回走,才提起脚步便听到好嘈杂的声音——
“狐狸!狐狸!”
那些嘈杂听起来怎么那么像那些少女们的声音?
他傻愣愣地四下张望,那些声音又不见了,也没看到任何熟识的面孔——她们该不会大老远跑来送他吧?
“狐狸!这里啊!狐狸!”
他的心中开始加速了,因为他听到吉他的声音——
很微弱,但真的有!
他扔下手中的行李,盲目地在机场里疯了似的奔跑起来:“阿朗?阿朗?”
“这边!这边!”
他狂乱的眼终于搜寻到她们的身影,就在机场大门的正中央——一群少女包围着抱着吉他唱歌的阿朗。
“阿朗……”他的腿软了……只能动弹不得地站在那里,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冲上前去;他已经发了好久的呆,说不定这真的只是他的幻觉而已……
吉他的声音停了,背对着他的阿朗终于转过身来——那一刻他心里的缺口,那巨大的缺口终于补平!
他狂奔而去,紧紧地拥抱住她,还没开口,泪水已经先落下来:“我……好想你……”
“我知道……我也好想你!”
又哭又笑的,阿朗投入他的怀里,少女们爆出欣喜若狂的欢呼声,撼动了整个机场!
饼了好久好久,当激情终于褪去,狐狸擦擦眼泪,竟有些腼腆地红了脸。他走到一直帮他的少女面前,轻轻地开口:“谢谢你……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杨舞。”少女的眼眶也红红的,只是绽放的笑容好美丽!“很高兴能帮到你们。”
“杨舞……好名字。”阿朗微笑地将落在地上的吉他捡起来,看了狐狸一眼之后交给少女:“这个送给你。”
“送我?”
“嗯……谢谢你帮我找到幸福,也希望你能找到幸福。”
杨舞犹豫地不敢伸手去接,但其他少女却嘻嘻哈哈地怂恿她收下:“拿啦!这是幸福的吉他呢!”
“收下来啦,那会给你带来幸运呢!”
杨舞终于接过那把吉他,看着上面狐狸小小的笑脸——她的心满溢着温柔。
“我们该走了。”夏之左卫门牵起阿朗的手,往登机门的方向走。
少女们依依不舍地挥着手,而杨舞抱着吉他默默地目送他们离开。
好不容易,他终于找到六号登机门,可是行李……掉了。
狐狸瞪着阿朗开口:“你没有机票!”听起来像是指控——其实是他没有机票才对。
“我当然没有机票,我又没打算今天出国。”
“那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送你登机啊!你这算什么问题?”
“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没有你,我才不要离开这里!”
“废话少说!你的机票呢?我订的是明天的飞机——机标拿出来啊!”
“原来你明天就要到日本去?”他怪叫
阿朗十分不耐烦地瞪他:“那又怎么样?你到底要不要把机票拿出来?人家飞机要起飞了!”
“为什么你明天要到日本去?为什么——”
“机票。”
狐狸顿时泄气,他怯怯地抬眼偷看阿朗:“掉了……”
阿朗阴恻恻地瞪着他:“你说什么?”
“掉了……”他霍地跳起来大嚷着:“掉了!掉了!掉了!我连护照都掉了,怎么样?你咬我啊?”
“我不会咬你,我会杀了你——站住!死狐狸!我叫你站住——”
三个月后——
“暗灰色的调子……他的签名……”她心无旁骛地修补着最后一块,乔托除了在立体绘法上独创新局,在各种质感的处理手法亦堪称一绝,无论人物的眼神、肌理,都有极为独到的表现。
她沉浸在乔托所创造的另一个世界里,在每个光影转折处衷心赞叹。老教授临摹的画乍看之下十分完整,但实际修补时才发现尚有许多枝微末节需要补缀,而她已没有人能询问,无人能给她建言,一切她都只能自己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作画的时间愈来愈长;她总是画到再也撑不下去的时候才蹒跚地离开修复室,回到老人的仓库中。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老人变得体贴了,食物、饮水、毛毯,甚至还替她准备了干净的衣物。只不过她已完全入迷,这些外在的事物对她都不再具有任何意义。
偶尔乍然清醒,她猛然发觉天色不但大亮,美术馆里也充满了各种声音。但修复室里都依然静悄悄的,好像从来都没人想过要进来似的,这种疑问会闪过她的心头,而她却来不及深思——她没有足够的时间深思。
贝勒出乔托独有的签名之后,她的工作总算完成了。
在清晨微亮的金光中,她怔怔地凝视着自己这三个月来的心血——栩栩如生,一副乔托的“圣婴图”,终于重新回到世人眼前。
天使们奏着天籁之音呈现在圣婴的面前,半跪祈祷的婴孩睁着无邪稚真的双眼,虔诚地凝睇着近在咫尺的天国;微暗的凶险人世,与充满音乐的天国相距原来也只不过一个抬头的瞬间而已——
天国的金光乍然大亮,她猛然跳了起来。很快就会有人来这里了,她得赶快离开。一双温柔的手突地轻轻搭上她的肩,她愣了一秒钟。
“我好想你……”
莫芜薏的眼中立刻蓄满泪水。这三个月啊,漫长得像是一生一世,她有时真会以为过去的一切不过是场荒谬的梦境而已……
她不敢回头,担心就像过去无数次的梦境一样,睁开眼睛便消失了最心爱的影像。那种摧折,直教人心碎。
他从她的身后紧紧拥住她,用力之大几乎要将她镶入他的体内。“这几个月……我天天看着你,却又不敢靠近你……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折磨,好几次,我真想撕了这幅画,管它是什么旷世名作,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看你每天累得不成人形,你永远不会知道我心里的感觉……像火烧……”
泪水落在他的手臂上,他紧紧地拥住她。
莫芜薏突然想起自己的模样——老天!她上次梳洗是什么时候?她现在的样子一定恐怖到了极点。
她连忙挣开寒泽织真的怀抱,不安又自惭地缩到角落里。
“芜薏?”
她简直羞愧得想挖个地洞躲起来了。“别……别过来!我……一定脏死了、臭死了……”
寒泽织真来到她面前,很认真地注视着她,足足过了三十秒才点头同意:“嗯——真的。”
她难受得落下泪来。
他却微笑地捧住她脏兮兮的脸,用全宇宙的深情凝视着她道:“不过,却是全世界最美的女人……也是我最爱的女人。”
她被他认真的态度与娇宠的眼神弄得哭笑不得,而他却以一个温柔的吻住她所有的语言——
对画家来说,这世界原是不需要语言的。
对深爱着彼此的男女也是如此——爱,又何和多说呢?
在他们深情拥吻的同时,有人进来将再完成的画作取走了。
早上九点整,东京美术馆的馆庆正式开始,东京艺术节也在同时热烈展开。
东京美术馆的馆长极其慎重地打开美术馆的大门,当全世界参观的访客进入时,不禁为大厅正中央悬挂的画而发出伟大的赞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