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才不用你陪!你赶紧找个好婆家嫁了我就阿弥陀佛了!省得街坊邻居老是问我你什么时候才嫁人。”
“那些三姑六婆你理她们做什么?”她不屑地嗤道。
“是!反正你又不和她们打交道,苦的可是我!”尚太太说完起身,小楼跟着她站起来。“别再东挑西捡的了,看你小阿姨到现在没嫁人,外面的人说得可难听了!你千万不要和她一样。”
小楼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目送尚太太上楼,自己轻叹了口气重新坐下来。
这是现实社会。
她很想说,吹皱一江春水,干卿底事?
可惜不成,尚太太不会懂,不会明白,她只希望她赶快嫁人疏解社会压力,她才不想明白什么爱情,什么情操!社会也不想明白。
他们只要结果,过程如何,一点也不重要!
而她是这个社会的一份子。
***
他站在那里许久了,没有动,静静地望着对街的那个小店,以及店里的主人。
其实他常常来,只是没有人知道。
对街店里的小楼正在和一名男子说话,表情十分平和温柔;她和任何人说话都是那个样子,仿佛没有什么可以让她感到震惊或意外。
他非常思念她!
这些年本有许多机会可以和她见面,但他总鼓不起勇气,总觉得自己还没有资格和她相见;这理由说来似乎有些牵强,但却是他一直顾忌的。
他必须对她负责。
她做到了她的承诺,至今仍未改变;他并不意外,也不特别开心——因为他们相爱,就这么简单,她会明白他的心意。
“小楼?很忙吗?”
“嗯,还好。”她倒了杯咖啡走到窗边,那是史昂轩每日必坐的位置。“工作还好吗?”
“还好,不过累翻了,实在写不下去。”
史昂轩是颇为知名的专栏作家,自从她开店之后,他几乎每天下午都会在她的店里喝杯茶,工作上一、两个钟头,久而久之,他们也变成了好朋友。
史昂轩人如其名,是个气宇轩昂的男子,光看他的外表很难想象他是个文字工作者。他那运动家似的身材倒象是做户外工作的,象建筑师一类的人;不过他的长相却十分俊朗儒雅,书郑气颇浓——又是一个矛盾的人。
他曾笑着说她的店不该取名叫“翩梦筑”,该换个名字叫“异类收集站”,因为来店里的人,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异类!
“最近你好象常常喊累?是工作太辛苦了吗?”小楼关心地探问。
“不是。”他闷闷地回答:“是因为我哥哥嫂嫂出国了,他们是联合国医护队的医生和护士。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他们的小女儿先寄放在我那里,那个小魔星比一边坦克更恐怖!我是被她整翻的!”
“唔,身为叔叔居然斗不过侄女?”
他申吟:“我请的保姆平均最长的工作时间是三天。三天!以后我大概没什么时间来了。如果我想保住我的房子,最好二十四小时跟在她的身边。”
小楼惊异地笑了起来:“你把她形容得象是一场灾难!”
“典儿是场世纪性的灾难!”
她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从来没见过史昂轩这种表情!
他有些无奈地摊摊手:“你至少对我的遭遇表示一点同情好不好?这是很严肃的事情!”
她努力止住笑意,可惜并不十分成功。
史昂轩叹口气,仍是一脸无奈。“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他指了指窗外:“那个男人是谁?”
“哪个男人?”她不明究里地往他所指的那方向看过去,笑意顿时冻结在脸上。
“我看过他许多次了,每次他都站在同一个位置,我猜他看的是你……”
她蓦然跳了起来往门口奔去:“小飞!”
“小楼?”史昂轩莫名其妙地叫道。
她奔到门口,他站在地方只剩下一片空白,没有人,什么都没有!
是他没错!他为什么不进来?
小楼站在原地,午后的阳光蓦然温暖了起来!
他没忘记她!他一直静静地守护着她,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这就够了!
靶动、激动的泪水滑了下来,她轻轻拭去,心情翻搅起来。
“他走了,进去吧!”史昂轩站在她的背后轻拍她的肩。
她朝他绽出灿烂的微笑:“没关系,他一定会再来的!”
“很怪异对不对?”
“嗯,真的很怪异,我不懂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所以人类是很复杂的生物,我怀疑我们大概是来错了。”
“宝贝,不要那么早下断语嘛!”小羽想了一想:“我们去找她好不好?问问她为什么。”
“她怎么会知道?”宝贝白她一眼:“有毛病的是小飞,又不是她。”
“可是小飞很笨啊!他都说不清楚。”
“这倒是。”宝贝想了一想:“可是你有钱吗?”
“要钱做什么?我们只是去找她说话,又不是要把她买回家”
“这个主意不错。”宝贝喃喃自语:“把她买回去给小飞……”
***
秦亚有些不安地坐着,觉得手足无措,仿佛上刑场似的,脸上的表情大有壮士断腕的意味!
“你不要这么紧张,她连我都可以原谅,更何况是你?”杜辛安慰她,握住她冰冷潮湿的手:“放轻松一点,要不然等她出来你可能已经变成一座石雕象了!”
她十分不自然地笑了笑:“我现在已经和雕象没什么两样了。”
“放心吧!她不会扑上来咬你的!”他企图以笑话使她放松,可惜绩效不彰。
“你对破坏我的形象还真是不遣余力。”何香芸在杜扬道的陪伴下走了出来:“我不会扑上去咬她,可是不太确定会不会扑上去咬你?”
秦亚和杜辛立刻站了起来:“伯母”,她有引起胆怯的唤道。
何香芸第一次仔细打量她,她和颜悦色地开口:“别紧张,来,我们坐下来谈。”
秦亚有些笨拙地点点头,坐在她的面前,仿佛面对审判的法官。
若她们在十年前见面,情况绝不会是这样。
可是现在是十年之后,一切都已不同。
何香芸望着她,细细看着。十年前她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她;她恨她,却从来不知道自己恨的人到底长得何许模样?
杜辛告诉她,秦亚至今亦没结婚,或许——不,应该说事实,事实上她也是当年那件事的受害者,不管小雨有没有飞身去救她,她都一样要消失。
她的女儿救了她,而自己却痛恨她数年之久,再回过头想想不免有些唏嘘。
“喂!拜托你们说说话好不好?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莫非已学会心电感应?”杜辛嚷嚷。
何香芸瞪了他一眼转向秦亚:“你别看杜辛一副斯文模样,他可皮得很,那副样子根本是装出来欺骗社会大众的。你如果以为你要嫁的是个温文儒雅的丈夫,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秦亚眨眨眼,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对她这种反应意一下子会意不过来!
“你这样扯自己儿子的后腿不会觉得愧疚吗?”杜辛嚷着。
“不会,我这是表示负责,有哪个做妈的有我这么负责呢?”何香芸笑眯眯地回敬。
秦亚傻傻地望着他们,连自己眼眶红了都不知道!
何香芸抽了张面纸给她,温和地说:“傻孩子,哭什么呢?你们分开了十年还能在一起应该高兴才对!”
“我……”她笑着拭泪:“我就是太高兴了!谢谢你!谢谢你原谅我!”
何香芸握着杜扬道的手,表情有些悠远:“当年的事根本不是你和杜辛的错。不是任何人的错,我反而要请你们原谅一个做母亲的心情,我很抱歉找了你们当代罪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