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婆很迷人!”
“比不上你那位留学生呢!又有气质!”他捶了他一下:“好小子艳福不浅,走到哪里都有漂亮女人送上门来;不过依我看,这次这个最好!家里有点钱,又排行老幺,自己也挺能干的,娶这种老婆很带得出场!比起我那土里土气的笨老婆可好得多了!”
“也不见得。人有时候是笨一点好。”
“‘有时候’?”小张望着他,颇为认真地:“怎么回事?你们吵架?”
“谈不上,秦亚冷静理智得象台电脑,要和她吵架不太容易。”他嘲弄地笑笑。
“电脑也会当机!老兄!可别人在福中不知福!”小张拍拍他的肩劝道:“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如花美眷平白落到你身上,你可别又犯了花心的毛病!”
“我有那么恶劣?”
“以前有,现在好得多。”
杜辛苦笑:“人真犯不得错,一犯错便象被烙印似的,走到哪里都有人提醒。”
小张莫名其妙地看他:“怎么这么文诌诌的?我看你病得不轻,要不要我陪你去喝两杯?好好大醉一场,明天一觉醒来,又是全新的一天了!”
“不,谢了!我等一下还有事,你先走吧!”
小张拍拍他的肩,起身拿自己的公事包……
“小张,你爱不爱你老婆?”
“不爱干嘛娶她?”
“没她你会怎么样?”
他一愣想了想:“大概会难过好一阵子,是不会怎么样;不过如果要选择的话,我当然不会选择没有她的日子。”
杜辛想了一想,忍不住又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碰上你会爱得死去活来的那种女人时,你会怎么办?”
“不知道。”
“为什么?”
他笑了:“因为不可能。”
杜辛也笑了,的确是不可能,即使可能他也不会放弃一切去追求那份爱,毕竟代价实在太大。
这几乎是每个成年男人的想法。
“我走啦!”
“嗯。”
小张走了出去,仍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杜辛一向是个“情圣”,在情场上,据他所知是没有吃过败仗的,该是对感情最了解的人,却跑来问他那种问题。
他是个很平凡的男人,要的也很平凡;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的梦中情人站在他的面前要求和他结婚,他会逃到西伯利亚去!
梦只是梦,没人会抱着梦想过一辈子。
他还是宁愿要他那有些胖,大腿有些松驰却有一张圆圆笑脸的老婆,他已是他所可以拥有的最好的女人!
杜辛静静地,一个人坐在电脑室里,办公室的门被带上的同时发出“咔”的一声,回荡在空洞的空间之中许久许久,仿佛是空气的叹息。
快七点了,他和秦亚约了七点吃饭;然后,带她去见杜扬道和何香芸,地点就在何香芸的店里,可是他仍在这里,完全没有起身的打算。
一旦带她去见他们,一切仿佛便成了定局。
他知道有许多人在进礼堂的前一刻变卦,但他与秦亚都不是那种人,他们对自己所做的决定,即使有遗憾也不会后悔。
他们都太理智,太世故。
但不代表没有感情,否则他不需要坐在这里发呆。
真的就这样了吗?和秦亚在一起过下半辈子,他真的会快乐吗?
怎么人到了成年之后,“快乐”变得那么遥远?变得那么深奥?
怎么人长大之后反而不如小孩子呢?孩子知道什么叫快乐,而成人只知道什么叫满足——合理、不见杀伤力,不需要太过思索的满足。
和秦亚成家他会满足的。
一个精明能干、成熟妩媚的妻子,不会打架,不需要烛光鲜花,他们可以过平静无波的生活,就这样一辈子。火花虽然灿烂迷人,但也炙热使人作痛、受伤,美丽而冒险……
电话铃突然响起,漫天震着未来能满足——却令人犹豫惊惧的声音!
他叹口气,终于七点了。
***
杜扬道暗暗地打量着何香芸,她今天很不对劲!
从他进门到现在,她只对他点点头算是招呼过他,偶尔瞥过他身上的目光仿佛逃避着什么,他似乎看见她的怨毒!
为什么?是他做错了什么吗?他不明白,满心疑惑。
“你已经是第三次排列那架子上的衣服了,它们有什么不对吗?要不要叫垃圾车来运走它们?”
她埋头在衣服之中,逐一检查上面的挂牌,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动作迟缓沉重,那真丝的衣服在她有手中仿佛千斤重担!
“香芸?”他不耐烦地上前扯下她手中的衣服:“你到底怎么了?”
她望着他,象是第一次见到他,陌生而疏离,眼底却写着怨恨和伤痛:“没有,你回去吧!我今天不太舒服,想早点打烊。”
“不舒服?要不要看医生?我现在送你去……”
“不用了!你回去!”她硬生生地挡开他伸向她额头的手。“我自己会照顾自己。”
杜扬道不明所以地愣在当场。“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变成麻疯病人了?”
她不说话,真的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打烊。
她一向不轻易休假,除非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否则绝不会提早打烊,她有顾客都知道这一点;可是今天她十分反常,居然什么也没说就准备休息。
杜扬道不打算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扫地出门,除非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心里有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到现在还把我当成外人?现在才七点多,等一下杜辛会带秦亚过来,难道你……”
“出去!”
“香芸?”他愣住,从来没见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何香芸既忿怒又悲痛地瞪视着他。明知道自己是迁怒,可是一想到要见到杜辛和他的女朋友,她就忍不住!
忍不住想到小雨,她那捧在掌心细细呵护着、宠爱着长大的女儿,想到她那清灵乖巧、琉璃似的女儿!
“你儿子要娶谁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要娶神仙夜叉都是你们家的事!你现在立刻给我出去!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你们姓杜的!走!立刻给我滚!”她怒吼,指着门叫他滚!
二十多年来,她没有发过脾气,没有大声说过话;再不合理的委屈苦楚她都默默一个人吞了,而现在她却象只母狮!
那么忿怒!那么悲痛!
“我不反对你判我死刑,如果我罪有应得的话!”杜扬道沉声道:“我至少要知道我犯了什么错?是我得罪了你?还是杜辛得罪了你?”
“没有人得罪我,没有理由,不需要理由,我只希望你滚离我的生活,你,还有你那尊贵的儿子!”
“是杜辛做错了什么?”
她瞪视着他,面无表情,眼底闪动着怨毒的火焰。
不能说,不用说,没有必要说!
事情已成定局,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天命!
小飞说那是天命,她该接受,该平静地接受!
呵!问问天下这人母的,有哪一个能平静地接受呢?
“你儿子是个刽子手。”她冷冷地,咬牙切齿地迸出这句话。
杜扬道愕然地半张着口,她的表情、她的声音都不是开玩笑!
她是认真的!
“他做了什么?”他问,沉着声音认真地问:“他做了什么让你这样指控他?”
***
这是最后一天到学校了;其实学校已放假,大部份的同学都在家里准备考试,只有少数二年级的学生在上暑期辅导。
他在校园里逛了一圈,坐坐自己曾坐过的位置,看看自己曾和同学说笑的地方。
这三年来,他并不是个合群的学生,但仍有不少同学主动来亲近他,女同学羞怯的情书也收了不少,甚至曾和别班的同学打过群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