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愣,随即敷衍地笑了笑:“哪是为什么?你太多心了,我只是答应了人家不说的。怎么可以违背诺言呢?”
他知道她在闪躲话题,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可是却有些伤心。
这么多年了,她连这点都不肯对他据实以报,把他当成外人——想到这里,不禁自嘲自己真是一厢情愿!
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看不开这个“情”字,唉!自己不长进,又能怨谁呢?
而她心里想的却是和他完全相异的事!
她有些惊心,仿佛担心什么秘密被人揭穿似地不安!
那句:“不是一般的孩子”,说得她背脊冒出了冷汗,明知道他没别的意思,但仿佛作贼心虚似的,让她惶恐起来!
不会有人发现的,绝对不会有人发现他们一家人的秘密!
她这些年来辛苦建立的家庭绝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她爱那两个孩子,不管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都一样,她重视他们更甚于自己的生命!
这些年来,他的心意她自然是明白的,她也绝不是完全不心动,她知道与他再婚的话,他会照顾她一辈子的,可是孩子怎么办?
他能接受他们吗?
当初自己是如何地震惊,几乎毁了苦心建立的一切;换了他,又怎能接受并爱他们呢?
那赌注太大了,她不会拿自己的幸福去和两个孩子赌!
任何事都比不上他们,更何况她现在很满足,她不要改变任何情况!
除了她的孩子,她什么都不在乎!
“香芸?香芸……”
她一愣,回过神来:“什么事?”
杜扬道有些好奇地望着她:“我在说,杜辛想一起替小雨上课,你看怎么样?反正她明年也一样要考试的。你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
“没什么。”他朝他歉然地笑了笑:“那太麻烦杜辛了,小雨功课一向不错,我看就不必了。年轻人有他自己的事要做,怎么好一直耽误他的时间?”
“那可是杜辛他自个儿说的,又没人强迫他。我看他挺喜欢小雨的,他想要个妹妹想了一辈子了,让他过过瘾也好。”
“这——我要问问小雨的意思,她对陌生人很不习惯的。”
“你别象只老母鸡一样把他们护得紧紧的,小孩子总会长大飞走呀!小雨那么内向,多认识些人总是好的。”他劝道。
何香芸苦笑:“没办法,习惯了,何况他们都还小嘛!”
“小?都十五、六岁啦!说不定早交个男女朋友在街上牵牵小手喽!”
“扬道!”
他轻笑:“你看你,每次提到你那两个宝贝孩子你就保守成这样,现在的小表很进步你知不知道?我儿子十二岁就会写情书了!”
“那叫上梁不正下梁歪!谁叫他有个风流老爸?”她忍不住打趣取笑他。
杜扬道怪叫:“真冤枉,我可是标准的痴情种子,你千万不能污蔑我那神圣伟大的情操,我等着后人替我立贞节牌坊的!”
何香芸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啊!真有你的,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她笑了。
他望着她那少见发自内心的笑意,在心里叹了口气。
就为了她这一笑,他蹉跎了二十多年,这笔烂帐该怎么算?
这些年来,她开店,他为她奔走、筹钱;她买房子,仍是他替她找房子出力,几年来,所有能做的都做了,她也从来不欠他任何东西——除了感情。
曾有一次他急了,朝她大吼大叫,她只是泪眼迷朦地对他说:“这辈子我是还不了欠你的感情债了,你下辈子再来找我讨吧!”
就这样一句话,他又留了下来,想想仿佛有些窝囊,也试过找别的女人,凭他杜扬道还不会没有女人要的;可是人在外面,心仍在她的身上,或许是前世欠下的,只得今生慢慢还。
到了现在还能说什么呢?这一生就这样与她耗上了,只要能让她多笑几次,他也就这样过了。
呵!迸人说千金换一笑呢!
现在他可明白了,杜辛说得对,他这种人是该送到博物馆陈列展览的!
***
“小阿姨?”
“小楼?”秦亚意外地看着自己的外甥女:“你怎么在这里?”
小楼也同样意外:“我和朋友约出来玩的啊?”她看看秦亚身边的杜辛,正要开口取笑她,却发现小雨正垂头丧气地望着她,用眼神向她求救。“你们认识?”
“杜大哥是小飞的家教。”小雨回答,然后责任已尽似地奔向小飞的身边,紧紧靠着他。
“那——要和我们一起坐吗?”小楼试探性地问,小心地观察着秦亚的脸色。
“不用了,你们聊呢!我们马上要走了。”秦亚立刻接口,拉着杜辛走向另一个角落。
小楼满头雾水地回到座位上:“怎么回事?”
“我刚刚去买东西的时候,正好遇见他们。”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世界真小,到哪里都遇见熟人,我听我妈妈说我小阿姨交男朋友了,可能很快就要结婚,该不会就是那个杜大哥?”
小飞冷冷地斜睨了秦亚和杜辛的角落。“我看你小阿姨恐怕要失望了,如果她的对象是杜辛的话。”
“为什么?我觉得他们看起来蛮相配的。”小楼观察着不远处的那一对男女,转回头时正她看见小飞冷笑的脸和小雨泫然欲泣的眼。“怎么回事?”
“还看不出来吗?”
“小飞!”小雨想阻止他。
小飞仍是不屑的笑容:“那家伙见异思迁,他爱上小雨了。”
***
他们面对面坐着,气氛突然尴尬起来。杜辛忙着研究饮料单,当它是毕生功课般认真,秦亚则高深莫测地望着他。
两个原本和谐的成年人瞬时变成无话可谈的笨拙男女。
“想喝什么?”他终于先清清嗓子问道。
“果汁。”
他招来侍者点了两杯果汁,眼睛不由自主地飘向小雨的方向。
“你好象很关心他们兄妹?”
“我爸爸很喜欢何太太。”他答非所问。
秦亚眼神亮了一下:“那你们以后可能是兄妹喽?”
“很难说,我爸追何太太已有二十多年之久。”
她微笑:“令尊的痴情很令人感动。”
杜辛终于正视她,收敛心神,又变回正常的他:“没办法,她是他的初恋及梦中情人。”
“父子遗传,或许你有乃父之风。”
“什么意思?”
她耸耸肩,瞄了一眼灵秀逼人的何飞雨:“小雨长得可象她的母亲?”
“不象,何太太端庄成熟。”
“她再大一点一样端庄成熟、妩媚动人。”
杜辛望着她,稍稍明白她的意思,但笑而不语。
他和秦亚尚未进入热恋阶段,因为双方在各方面背景及性格上都有几分相似,在处理感情的态度上都十分理智谨慎。
当初他之所以欣赏她,正是因为她的理智及谨慎,而现在他却不再那么确定。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不能确定,那还有什么是可以下断语的?
他已渐渐失去理智,见到飞雨使他的理智和谨慎变成一堆残尸!
他有些不能适应,因为发生得太突然。对于自己突然转变的态度,他感到十分讶异,又有些惶恐;在这种情况下面对原本理想的秦亚,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在嫉妒——但她不明白为什么有必要。
他在混乱——他也不明白自己所为何来。
两个成年人,将彼此当成未来可能的、优先考虑的伴侣在交往,突然一切都不对劲了;却又只是感觉,没有任何具体的存在,使得事情更加棘手!
造成这种变因的居然是一个不过十多岁的孩子。
“我不知道小楼有这样的同学,她从来没提过。我以为小楼已够美,没想到小雨更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