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多好多银色的星芒在天空飞来飞去,她一伸手就可以抓到一个;星子顽皮地在她的掌心跳舞,好久好久才又飞了回去,而她的掌心,仍有一点点冰冰的、清凉的感觉!
仿佛仍听见有人说:你为什么哭?别哭了!我摘星星给你玩好不好?
那是在黑夜里,一张模糊的面孔——
他笑起来好动人,那双亮银色的翅膀每次一挥动,就会有亮亮的银粉落下来,她偷偷地藏了许多放在口袋里,回家之后给其它小朋友看,他们一定好羡慕她——
他说我们来打勾勾,你绝对不能忘了我哟,等你长大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她哭了,不想走啊!真的不想离开,可是爸爸妈妈一定会担心的!
你来我们家住好不好?她这样一次又一次地问,少年只是微笑摇头——
她又哭了!他们都说她骗人,说她是个小疯子,他们不相信有他的存在,他们说他一定是个可怕会吃人的鬼!她忿怒地在口袋里翻找,可是没有银粉,什么都没有!
老师到家里说她可能是受惊过度,很不合群,很不乖,叫爸爸妈妈不要让她上学——
他一直微笑着说:我们来打勾勾……脸呢?
脸呢?
他为什么会没有脸——
她猛然睁开双眼,惊出一身冷汗!
梦见什么已经在睁眼的那一刹那全然忘记,可是那种悲哀——那种绝望的恐惧却一直留在心里!
不知道多久没做这种噩梦了!
记得在多年以前,当她在梦想与现实之间挣扎时,有一阵子,她以为自己会崩溃!总在梦里被不知名的东西追逐,醒来之后无助地哭泣!
她模了模自己的双颊,又是满面冰冷的泪水——
到底梦见什么了?
苦苦思索,却不得其解。
“做噩梦?”
她转过头,乐双躺在身边轻声问道,脸上了无睡意。“还没睡?”
乐双坐了起来:“嗯,才刚躺下一会儿。”
“对不起,吵醒你了!”
“没关系,反正我也睡不着。”
克琦仍有点惺忪,心头余悸犹存地闭了闭眼。“几点了?”
“快三点。”
“还这么早!”她申吟,知道自己不太可能再睡着。
“烦叶子的事?”
“为什么这样问?”
乐双微笑:“除非我们才认识,否则不可能看不出来。”
“有那么明显?”
“的确有那么明显。”
克琦烦躁地苦笑:“我总是学不来伪装。”
“没什么好伪装的,反正事情就是这样,伪装不来的。”
她叹口气。“我不知道,现在什么事都混杂在一起了,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全不知道,这种感觉很恐怖!”
“你迷乱了。”他学叶子的口气,然后忍不住地笑了起来。“真弄不懂,叶子是个很单纯的妖精,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单纯!”
“或许是因为太单纯。”她无奈地摊摊手。“对他来说一切都太容易,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其它的事情一律不必考虑,简单得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我倒觉得他很懂得次序,而你反而有些本未倒置。”
“本未倒置?”
“先考虑所有的条件再决定爱不爱不是很可笑吗?”
“难道有人盲目地爱上任何人却不考虑外在因素?”
“内在因素比较重要吧!”乐双比比她的心。“考虑了一大堆却无法爱上那个人有什么用?现在不是很流行电脑征婚?你很适合的,外在因素由电脑全都替你做,你只要看人就好了是不是?”
“说得像是在做买卖。”
“你自己那样想的。”
克琦摇了摇头。“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我没办法接受叶子,他根本还是个孩子,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和他没有未来可言。”
“理智作崇。”
“千万别告诉我你在感情上从来不用大脑。”
乐双耸耸肩:“我不知道。因为从没遇过。”
“活到二十几岁没谈过恋爱,居然还是在国外长大的!乐双,你这种人快绝种了!”
“我很喜欢物以稀为贵这个形容词。”乐双微笑。“你知不知你现在正和我讨论什么?”
她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你在向我解释和叶子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换成一个星期前,这种事根本无需讨论。”
“你设陷阱让我跳!”她不平而微弱地指挥。
她大笑:“你是自掘坟墓!”
克琦苦涩地叹息。
她的确是自掘坟墓!和叶子在一起久了,人会变得没心机,而她原本就是个极没心机的人,现在更变本加厉得像块透明玻璃!
“和妖精谈恋爱没那么恐怖!”
“跟和外星人谈恋爱没什么两样。”
“外星恋是部动人的电影。”
她又好气又好笑地望着她。“我不知道你原来是这么浪漫的人!叶子不是妖精,请将你的浪漫因子收起来,现在不需要这个!”
“你太盲目!”
“我只是喜欢眼见为凭!”
乐双很认真地望着她。“我告诉你什么叫眼见为凭。你知不知道我在十多年前就已经见过叶子了?”
克琦一愣,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更不敢想象接下来她会说出什么样的情节,可是乐双的表情很认真——她很少有这么认真的表情!
“他和现在一模一样,我一直以为那天的事是做梦,直到现在才想起来,那不是梦,所以我第一次见到他才会那么吃惊!他和十多年前完全一样,根本没变!”
“你可以去当小说家。”她颤抖地微笑。
“那天我在音乐室练琴,当时我还是个孩子,很喜欢音乐的孩子,黄昏时他就那样出现在窗边,微笑着听我拉琴,我震惊得不知所措!他真有一双妖精的翅膀!他告诉我,将来我们还会再见面,希望我永远不要忘记现在拉琴的心情。”她停顿下来,有些悲哀地笑了笑:“可是我忘了,根本想不起来如何以‘心’演奏,现在的我只是个演奏音乐的活机械!”
“你不可能是说真的!”她摇摇头,拼命否认!
“我从没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不过那是因为我也没有人可以说,一直到现在。”乐双认真地望着她,完全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我并不是想说服你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他说的话都是真的!包括爱你也是!”
“你怎么能期望我相信这个?现在是廿世纪末!”
乐双冷笑:“对啊!二十世纪末,你何不在自己的身上标块牌子,上面写上:梦幻已死。”
梦幻已死?
她说不出话来,在她的心中,真的梦幻已死吗?
不管梦幻是否已死,日子仍要继续过下去。
难怪乐双说时间是上帝赐予人类最仁慈也最残忍的礼物!
她尝试着当只鸵鸟,什么都不看傻乎乎地过着日子,每天将自己累得半死倒头就睡,偏偏她空闲的时间实在太多,无法不注意到越来越沉默的叶子!
乐双的眼里似乎一直写着责备。
克帆已出国,乐双搬到她的房里住,两人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
而她和殷唯斌相处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殷唯斌反常地每天都到幼稚园来,而乐双和叶子也变成幼稚园的常客,原本冷清的小学校,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尽避每个人的目的都不同。
望着窗外正和殷唯斌谈笑的乐双,她忍不住叹息!
懊如何告诉她,现在小琪和小恬每天都在炫耀着她们的妈妈是如何的美丽温柔?
殷唯斌的前妻已回到他的身边,乐双知道吗?
“你干嘛抢我妹妹的铅笔盒?”小琪突然尖叫起来!
“我只是借一下不行吗?”小捷强硬地反驳。
“她又没有说要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