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次的疏忽也许会使公司失掉“罗兰”这个新开发的客户,他为什么不在乎?
他越是不在乎,她越是难受。
这比挨他的骂更来得叫人无法承受。
“这是我的疏忽,我会向对方的公司解释——”
“你不必向他们道歉。”他说得极为自然轻松:“我们自己的姿态很重要,现在是他们需要我们,而不是我们有求于他,你不必为了这一点小事而内疚,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
“这是责任问题。”
“我并不在乎这个。”
“你是在告诉我,你并不在乎你的下属有没有责任感?”
“当然不是,我们——”他嘎然而止,他们如何?原本肯定的一切完全都走了样,他居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到底是什么了。
望着古凯波冷冷的面容,辛可人甜甜的笑颜不由自主地浮现在眼际,他一震,刹时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是古凯波?
还是辛可人?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等一下。”他叫道,背转过身子,点燃一根烟:“我有话告诉你。”
凯波僵立着,不管他开口说的是什么,她都不会开心。
有人说在办公室内发生的爱情是最为不智的,她到底是做了什么?竟会接二连三替自己惹来这样的麻烦。
在心里轻叹口气,这毕竟不是她有能力可以控制的。
“我们认识到现在半年多了吧?”
“差不多。”
钟司深吸一口气,有些犹豫自己该如何表达:“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怎么想,有时候我真的完全没有办法了解你,你总是若即若离的,让人猜不透你下一步要做什么,你是我遇到过的最难以捉模的女人。”
听到这些话,心里有些难过。
记得阿俐曾经说过,她是一本摊开的书,用的却是无人能解的密码所写成。
真的是如此吗?她还以为自己是很容易臆测的。
她真的是如此难以理解吗?是她太过于深奥或是他们将她想得太难懂?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我的,在你的心里真的有我的存在吗?我在你的心里到底是什么?”
望着他僵硬的背影,她黯然地转过头,瞪着窗上的百叶帘,在那以外有辛可人,有许多正等着她回答的耳朵。
钟司是个十分优秀的男人,这是无庸置疑的,他待她的好更是明显,为什么她会没有感觉?
是没有缘分吧。
世间许多的事强求不来,这便是其一。
“你在我心里,是个很好的朋友、很好的上司,却无法成为很好的情人,请不要问我为什么,因为我也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也许是没有缘分,也许是个性使然,总之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无法回报你,我很抱歉。”
“那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拒绝我?而让我抱着错误的希望?”
凯波一震,冷冷地望着他:“你这是在指控我欺骗你的感情?”
“我——”他转回身来,脸色极为难看,从未想过自己会是个没有风度的男人,可是现在他却无法确定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指控,我只是想知道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对我动过心吗?”
“说没有是谎言。”她平静地回答:“但是我太理智了,理智得知道我们彼此并不合适。你太抢眼,不是会属于我的男人,不能说我完全没有迷惑过,可是那是很短暂的,如果有错,我想我是错在没有在清醒的时候告诉你一切吧。”
“为什么?难道我为你做的改变还不够多吗?我抢眼,那童天杰呢?他是活在音乐舞台上的人,他比我更辉煌,为什么你宁可选择他而不是我?”
面对这样赤果果的问题,她犹豫了。
这第一次,被强迫说出自己的拒绝,也是第一次,必须为自己的拒绝找个理由——
“你是个不轻易接受‘不’的男人不是吗?对你来说,世界是为你而转动的,如果不能说服你,就必须照你的方式去做不是吗?”凯波微微苦笑:“这正是我无法接受你的地方,你太强悍,而我却不是一株菟丝花。”
“我并没有要求你依附我而生活。”
“你不需要要求什么。”她望着窗外的办公室:“属于你的并不是我,而你却蠢得看不见真正可以让你拥有的。”
钟司沉默地追寻着她的视线,那是辛可人的座位,她指的是将要结婚离他而去的可人吗?
“有时候你像个孩子,越是得不到的,越是不肯放弃,问题是,真正握在手上的,你却不懂得珍惜。钟司,你不认为有时你真的是个很残忍的人吗?公平一点吧,你给我的,我不想要,可是却有人为那苦苦等待多年。”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对。”
不带丝毫火气地,他们彼此注视,在对方的眼中所能找到的,都只是遗憾和一点点的伤痛。
靶情的世界里,再多的抱歉都不能成立,也不能慈悲,爱就是爱,而不爱也就是不爱,掺杂了别的情愫的感情到头来都只会为对方带来痛苦。
他们是无法相爱的。
庆幸的是,他们现在便已发现这一点,而不至于造成太大的伤害,彼此的幸福都等在命运的下一个转角。
“我明白了。”
不知怎么地,她知道他是真的明白了。
缓缓地,绽开一抹笑颜,诚心地:“祝福你。”
“你也一样。”
钟司自然地张开双臂,凯波走向他的怀中,感到一份真正的温暖,那是——
友谊滋长的温暖。
“我们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他看起来饱受折磨,他看起来真的憔悴了。
房俐华无言地叹口气,经过长久的思考,她仍困在莫名的情绪之中,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你躲起来,不肯见我到底是为什么?如果有问题为什么不说清楚,阿俐,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别问我。”她再度叹息;“我真的没有办法回答你,就当我发神经、过渡时期吧,现在见到你,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你没有犯任何错,是我的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告诉我啊,你到底有什么问题?”
“你不要问了好不好?”她吼道。
郑烈一楞,无言地望着她,好半晌放深呼吸一口气:“是有了别人吗?”
“没有。”
“我做错了什么?”
“没有,没有,没有,到底要我说几次你才会明白?你没错,没有别人,没有任何问题,只除了我怀疑我自己到底爱不爱你。”
然后两人都沉默下来,彼此瞪视着,她气喘连连,泪水不由自主地冲上眼眶——
这就是世间的爱情吗?
这就是他们在克服了一切之后所得到的结局吗?
他在急促地喘息,突然愤怒地用力击打桌面,桌上的笔筒徒然震落在地上,散了一地零碎的笔——
阿俐一震,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之间竟无法理解。
“为什么?”他低声咆哮:“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以前的你呢?为什么你会突然开始怀疑起我们之间所共同拥有的?”
“不要问我为什么,如果我知道为什么,事情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了。”
她勉强维持平静的表情,却无法阻止泪水往下流;“你说我不知足也好,说我想得太多也好,我就是这样,这是无法改变的,如同你憎恨我的专断一样,这也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至少给我个理由,至少告诉我你心里想什么,这是你欠我的,你至少欠我一个答案。”
突然之间这一切变得荒谬可笑极了。
两个恋人,彼此瞪视着,试图找出问题真正的核心,却发觉充满了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