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事事都要知道了肯定的答案才去做的话,那么就只能永远都站在原地等待了,你等得还不够久吗?有太多的变数是你看不到的,更有许多的结果是必须做了之后才会看到的,不做,就只有后悔,做了,失败了、受伤了也总比站在原地等待来得好,至少爱过了,可以去爱一个人是一件十分十分幸福的事。”她轻轻地告诉她,也在同时——肯定了自己。
和童天杰一起吃烛光晚餐,这是第一次。该是很浪漫的才是,但不知为什么,彼此的笑容都有点僵硬,仿佛在应付什么似的。这样的心情很难受。
彼此都心事重重的。这实在很好笑,自他们在一起,似乎就没有开心过,一直都只是在彼此的心情与周围的人、事、物之间周旋,反而对对方的心情是一直在逃避。
这是恋爱吗?
在彼此都还很陌生的时候,成天心里怕着的,都是对方的一切,在猜测和期待中品味恋爱的滋味。可是真的踏出了第一步,却又发现,身边有那么多的细节必须处理,而他们之间的情节呢?
他们之间竟没有情节可言。
这——是爱情吗?
如此反复地问着自己,每次的答案总是不一样,千百种回答冲击在自己的心里,每每望着彼此眼中的自己,居然无法看清自己的容颜。
“我们到底怎么了?”她忍不住问道。
童天杰点起一根眼,好半晌只是望着烛光发愣。据说,火是有魔法的东西,会让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仿佛人间的爱情一样变化莫测,无法捉模。
烛光下的古凯波,容颜十分美丽,有一半被阴影笼罩的脸,看不清楚,却有种神秘的魅力——
“我不知道,或许是彼此对对方的期许都太高了,一下子模糊了真正的视线吧。”他微微苦笑,抬起眼,盯着她那令他爱恋的眸子;“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有时候对一切都好笃定,好象都在掌握之中,可是有时候却又什么都无法确定,也许到了我这个年纪已经没有游戏的本钱了吧,认真得连自己都觉得可怕。”
是这样的吗?
幽幽地叹息一声,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叹息。
游戏吗?
游戏是有规则的,她却不知道自己遵循了什么规则,就这么自然地爱上他,就如此自然地在一起,有时明知是错,却仍不由自主地做了,错就错吧。
在这场理智与感情的挣扎战中,理智还是落居下风,然后挣扎着要扳回劣势。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一个人怎能同时如此淡漠,又如此冲动。
“钟司呢?”
她耸耸肩,面无表情地:“他是瞎子,有个可人苦苦守侯他那么多年,他却看不见,对她没好脸色。当女人很苦,当痴情的女人更苦,对他们我无能为力。”
“那你呢?”
望着他,她知道他在问什么,却只能笑而不答,现在说任何的话都是不智的,她不能自设牢笼:“我怎样?我只不过是个旁观者而已。”
他有些黯然她闪躲的方式,可是也知道她不会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这很傻。
他们都已不再是十七、八岁的孩子了,当年那种为了爱可以许下任何承诺的心情都已不再。
必须为太多事负责,这使他们都无法再轻易承诺任何事情。
这一点,想想是很悲哀的。
“那天琪呢?你准备对她怎么办?”
他摇摇头,更黯然了:“我不知道,我真的无法伤害她,从来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说真的,我很无奈。”
“难道就这样耗着?”
“你希望我怎么办?”
凯波无言。
她能希望他怎么办呢?他们彼此都还没有约束对方的权利,即使有,她也不能要求他些什么。
女人都很善妒和多疑,只不过是是否表现出来而已。她无法潇洒地当这件事不曾发生过,也无法自在地望着他而不想到他的生命中有个邵天琪,可是至少她可以不发表任何意见。
她讨厌当个小心眼的女人,即使她也承认她自己的确如此。
天杰叹口气:“我知道你的心里怎么想,因为天琪是我的好朋友,我没有办法冷血地去伤害她,我也不想让事情再这样拖下去,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我并没有要你去伤害她。”她十分平静地开口:“你认识她在我之前,你们之间的事我无法代你做决定。”她转移视线半晌,深吸一口气,凝视她困扰的眼神:“我也负担不起任何决定。”
“你是这样想的?”
她无言地点点头,这是她的想法。
童天杰苦涩一笑,这说明了他们之间的联系有多么的薄弱。
第一步是跨了出去,可是第二步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的,似乎谁先跨出谁就是输家似的。
这很可笑,在爱情之中居然要分胜负和输赢。
邵天琪想他告白了,那么她是输家吗?
很不可思议地,是他觉得他自己才是最大的输家。
所有的决定权都在他的手中,他有所选择,可以取舍,但他却觉得他是输家,因为不管是什么样的决定,他都注定要失去某些东西。
而那些东西都是他最珍视的。
无奈地,他又叹息了。这阵子,他似乎总是在叹息,总是无奈,总在思考,却什么也想不清楚。不知道为什么,难道这就是瓶颈。
或是生命中的另一扇门,另一个过度时期。
他们之间到底是谁比谁理智,谁又比谁清醒?
很多时候,当主角真的是一件十分十分令人感到疲惫的事。
“为什么你可以这样?”他不解地盯着她:“好象永远都知道你要什么似的,相较之下,我反而变成弱势者,为什么?”
凯波一楞,对他的话感到讶异:“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我并没有要让任何人成为弱势者,我并不强悍啊。很多时候我也不明白我自己,只是很多的事情并没有给我选择的余地,即使有,我也无法选择,这能说是知道自己要什么吗?如果我真的知道自己要什么,那么我又有什么负担不起的?”
“你并不像你的外表那样柔弱。”
“这使你感到失望吗?”
“没有。”他摇头轻笑:“这只使我感到意外,你有很多种面貌,每一种都让我感到意外,或许终我一生,我也无法彻底看清你的每一种容颜。”
“这代表什么?”
他笑而不答。
对古凯波,他总有种意外的美感,她时而强悍,时而脆弱,令人怜惜,却也令人质疑。
在看过那样多的女人,知道女人是多变的之后,她仍使他迷惑。
当男人最大的苦恼便是无法明白为什么同一个女人却可以有那样多不可思议的变化,而这往往也是当男人的喜悦所在。
认识这样的古凯波,真不知道对他来说是幸或是不幸。
“我们公司的开幕酒会,你来吗?”
“你愿意让我去?”他十分认真地问。
她沉默半晌,突然笑了:“只要你愿意。”
童天杰欣喜地笑了起来:“我当然愿意,这是莫大的荣幸,谢谢你——让我成为你的男伴。”
这样就解开了。
很特别,很不可思议,可是人世间的事往往如此,一直打不开的死结,找不到源头的乱流,突然只为了某句话,某个动作,就解开了。
很奇妙是吗?
在烛光下,不为什么,不做什么,在彼此的凝视中,很多的事情都有了答案。
在彼此的心中。
“真的?”
“真的。”
望着古凯波突然之间艳丽起来的面孔,阿俐微微一笑,心里却有些黯然,忍不住叹了口气:“恭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