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
昂轩拍拍典儿的头:“等小羽和豆豆睡醒,如果她们还是不舒服,我们就带她们去看医生啦!这样好不好?”
典儿咬着唇,显然还是很不放心。
豆豆轻轻“吱”了一声,仿佛要她安心似的,她这才勉强不再提看医生的事,小心翼翼地看着豆豆。
计程车很快到达他们住的大楼,昂轩扶着小羽下车往大楼里走。
昂轩看她仍是轻飘飘地,索性一把抱起她走向电梯,“你太轻了,应该多吃一点。”
“妖精都是很轻的。”典儿说道。
“典儿!世界上没有妖精,小羽也不是妖精。”
“她是!她是啦!爹地都不相信人家,你不相信小羽,小羽会走掉的!”典儿生气地嚷了起来。
这次他是真的有点生气了!典儿深信小羽是个妖精,可见这个女孩一定是灌输了她不少这方面荒谬的事情!
说说故事是一回事,但说谎却不是他所能容忍的!
“小羽——”
“我没有说谎——”她的脸埋在他的肩上伤心地啜泣起来:“我没有说谎—
—”
电梯门打开,他恼怒地走出来打开公寓的门:“今天你不舒服,我们先不讨论这个,等你好一点我们要彻底谈一谈。”
“爹地!你要和小羽谈什么?她没有说谎!她真的是妖精!她有翅膀的!”
“荒谬!”
这简直太荒谬了!
史昂轩不发一语地将小羽送进她那怪异的小房间里,温柔地替她拉好被子,生硬地说了些要她好好休息这一类的话后,便走了出去。“典儿,出来洗澡睡觉了。”
典儿应了一声蹲在小羽的床畔,等了关上门之后才开口:“怎么办?爹地好像生气了。”
小羽茫然的看着她:“我们以后不要再跟他说妖精了,反正他也不会相信,说不定还会赶我走!”
“不会的!我不会让爹地赶你走的!”
她摇摇头不再说话,闭上眼睛任眼泪泛流,豆豆伤心地靠在她的颊边显得无精打采的。
典儿站了起来,小心地走了出去,轻轻关上房门,气呼呼地走向书房:“爹地!”
昂轩正月兑下外套:“拿你自己的衣服,爹地替你洗澡,送你上床睡觉。”
“你是坏人!你都不相信我和小羽,小羽哭得好伤心!她怕你会赶她走。”
典儿生气地说道。
了叹口气蹲下来,面对典儿气呼呼的小脸,企图和她讲道理:“典儿,小羽不应该说谎,小孩子是不可以说谎的,如果她以后不再说谎爹地不会赶她走,可是如果她继续教你说谎,那她就不可以再留下来。”
“她没有教我说谎!她真的是妖精,她有翅膀会飞的!”她坚持。
“那你看过她飞吗?”
“没有,可是她真的有!而且她还会变星星,让典儿告诉星星,请它叫爸爸妈妈快点回来,爸爸妈妈看到星星就知道典儿在想他们。”
昂轩沉默的背过身去,看来小羽扯谎是为了安慰典儿,虽然方法不对,可是她也是一番好心,这是他一直做不到的,他不能责怪她用那种方式,毕竟小孩子是很难懂一些大道理的。
典儿最近真的是变得乖巧多了,比起以前的顽劣,他不得不承认小羽的方法的确有效。
“爹地!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嘛!”
“有,我听到了。”
“那你是不是相信了?”
这叫他怎么说呢?昂轩在心里叹口气:“我不会赶小羽走的,你现在可不可以去拿衣服准备洗澡了?”
这句话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已经是个够好的答案了;典儿松了口气,知道小羽不会被赶走使她非常开心,也忘了要追究他到底相不相信她的话了,欢天喜地的走向自己的卧房拿衣服准备洗澡。
他看着典儿小小的身体,有些黯然自己毕竟是代替不了自己的哥哥嫂嫂,六岁的孩子早已懂得认人,对典儿来说他是爹地,而爹地和爸爸妈妈是有差别的。
他有些怀疑典儿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死亡,瞒着她对她就真的会好一点吗?
典儿是个很早熟的孩子,他不敢冒险告诉她她的爸爸妈妈永远不会回来了,但等她大一点会不会因此而怪他呢?他对孩子毕竟是懂得太少。
小羽是不该说谎,可是她的方法能令典儿开心,即使将来会因此而恨他们,至少她现在是快乐的,他最希望的不就是能给典儿一个快乐的童年吗?
他叹口气,想到这里,他也不能再苛责她什么了,毕竟她也是希望典儿快乐啊!但她又能待多久呢?
“爹地!我拿好衣服了。”
昂轩月兑下昂贵的衬衫,摇摇头,不再为这个问题烦恼,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深夜,昂轩疲惫地摘下眼镜,揉揉酸痛的鼻梁,很久没有再熬夜写稿了,体力大不如从前,不过才四点,却已觉肠枯思竭写不出东西来。
点根烟呼出一口长长的气,他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的路灯,几只飞蛾振翅在灯罩边加旋。
有翅膀的妖精。
曾几何时,他已不再相信虚幻的一切?甚至连现实也不相信了,对一切都抱着怀疑的态度。人性变得不堪而且丑陋,曾经美好的一切如今只剩下怀疑。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维欣离开他开始的吗?
同居三年,几乎步入礼堂的恋人,而今维欣已嫁作商人妇,孩子都上幼稚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山盟海誓,如今甚至已不复记忆。
六年来,他交过无数的女友,但什么也没留下,他真的那么爱维欣吗?
他苦笑两声,如果他是真的如此爱她,当初便不会让她走,他能留下她,他知道只要他开口,维欣不会弃他而去,但他没有,他连半句挽留的话都不曾说。
维欣常笑他是傻瓜,对世界的幻想太过不切实际,一个学工程的大男人终日埋首书堆,尽说些风花雪月的话,做些风花雪月的事。那时的他是相信有妖精、有天使的——
那天她哭着骂他没出息!
因为他拒绝与她一起出国留学,拒绝美国大学的奖学金,拒绝再念工程学,而宁可吃不饱饿不死地摇笔杆。
维欣的父母极力反对他们在一起,因为他无法给她一个有保障的未来。
但,什么叫有保障的未来呢?他嘲讽地说,难道她宁愿当一只被养在钻石的金丝雀吗?
从不发怒的维欣居然为了他那句话而怒不可遏;她朝他哭吼,说他爱的根本不是她!她不是他的天使、他的仙女、他的妖精,她只是个人,要吃要喝的人!
然后她便收拾行李走了;二个月后传来消息,她没有出国留学,反而在父母的安排下嫁了一个大董事长,成了他口中货真价实钻石笼里的金丝雀。
从那时候开始的吧?
他颓废过一阵子,等他清醒后便再也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天使、什么妖精了!
认真说起来,他爱的的确不是维欣,而是她身上那份飘逸,那份不真实的美感,他伤心的也只是维欣因为现实而丧失的那份美感。
接下来的那些女人,在他的眼里全是庸脂俗粉,康子不也说过他该去找一个天使谈恋爱吗?
上的需求满足后,心灵上更显空虚,三十多岁的男人竟对一切充满厌倦。
现在这个时代谁还去相信妖精、相信天使呢?
能活下去,不愁吃穿已耗掉大半生了。
他叹口气,烟已燃尽,想这些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多写几个字多赚点钱,知名作家又如何?不写仍然是两手空空,说什么清高?不过是讨饭命罢了。
棒壁小羽的房间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他侧耳倾听,是小羽在说梦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