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自己?皱着眉凝视着眼前的证物,他眼中倏地闪起光亮来——她爱自己,否则为什么要将这个压在枕下?她竟然爱过自己!一刹那间,所有的伤痛、不解与苍凉都转化成了一团隐隐燃烧的火焰。她竟然又撒谎了,全然否认对自己的感情,其实她根本就是心里有自己的。那她,为什么又要随贺仲翔远去呢?难道是爱情与金钱的天平发生了倾斜?
喻颜,你这个可恶的家伙!
第9章(1)
喻颜自牛皮纸信封中抽出那几幅看了无数遍的素描图来,每一张上的脸孔都美到连自己都忍不住惊叹。
这张他是在什么时候画的?图中的自己睡得那样放松而安心,脸上还挂着浅浅的满足的笑容。为什么白天时,她从来没见到自己这样发自内心的微笑过。情不自禁地,羡慕起睡梦中的自己来。
还有这张,这个端着咖啡杯发愣的人有着淡淡的、一闪而逝的哀伤。当时,自己一定是在思念母亲吧。每当想起小时候母亲那温暖而柔软的手,她就觉得很安全、很踏实。
这张是在嘉年华时,赢到米老鼠的自己当时笑得有这么可爱吗?怎么单纯得像个孩子似的?
好多的自己,淘气的、开心的、生气的、安静的、累到打盹的。把所有画都平铺在地板上,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他怎么就记得自己当时是穿着这身衣服的呢?他怎么知道注意到自己笑起来左边有个浅浅的梨涡?目光锁定在唯一的一张两人画上,画上的情景是虚构的。庄严肃穆的白色教堂,穿着长摆婚纱的自己正在为一身礼服的他戴着象征爱的誓言的戒指。
好美,这是他梦境中的婚礼吗?她喜欢他亲身设计的那款婚纱,典雅而高贵,犹如一朵初绽的百合。
她叹息着小心地收起画来,这些都是再也不会有的回忆了。
门铃丁冬作响,喻颜立刻把画搁至衣橱最底层的内格中。
“贺太太,我们的到来没打扰你吧?”金发碧眼的Jones太太身后跟着高大的Green夫人。
“哪里,请进吧。”喻颜微笑着请她们进屋坐。
“看,我们带来了可可茶、三明治,还有小甜饼。你知道,一个人的下午那有多孤单和无聊。”这两位邻居显然是很喜欢这位小巧的东方邻居,所以自带食物,只为了能同她欢聚一堂。
“贺太太,您的丈夫可真勤奋,你们亚洲人总是很勤奋。不像我的丈夫,每天混几个小时就泡在酒吧或是去和朋友打扑克。”Green夫人真是太羡慕这个亚洲小女人的好命了。丈夫长得斯文又英俊,开着名车,每天早出晚归,妻子却在大房子里过着衣食无忧的好生活。
“哪里。其实Green先生当巡警,也是很累的。”喻颜微笑着道。
“我说贺太太,你为什么不和你先生要个孩子呢?你们来这儿也大半年了,可都不见你生孩子。女人得有个孩子日子才充实啊。你看我的小Tim和小Jimmy有多可爱。”Jones太太是典型的居家型女人。有点像传统的东方妇女那样,以丈夫为天,以孩子为命。
“这个……我们还年轻。”孩子?那实在是个有些天方夜谭的话题。
“哦,说真的,你们亚洲人是不是都那么腼腆?我有时早上在做早餐时,透过窗户,看到你和你丈夫告别,你们都不亲吻彼此的。”早晨离别前的一个吻才能给丈夫的一天带来好运。Green夫人就坚信丈夫每天都活得那么开心,正是源于自己的那个充满着祝福的亲吻。
“不亲吻?我的天哪,宝贝,你这可真不应该。”Jones太太夸张地嚷嚷起来。
“是吗?我们可能比较习惯现在的告别方式。Jones太太,我听说Tim参加校篮球队了。”她不着痕迹地转移着话题。
“是的。哦,我太为我那个小甜心骄傲了。”一提到孩子,Jones太太便会滔滔不绝,整个下午都不嫌烦。
终于,下午茶到了该结束的时间。Jones太太要去接她的两个小甜心而Green夫人答应了给她丈夫准备烤土豆牛肉和金枪鱼色拉。
“这个给你们,带回家尝尝吧。”喻颜自厨房取出两份包装好的中国点心分给两位邻居。这是前不久贺仲翔回去出差时,带回来的大包零食之一。
“哦,你真是太可爱了。”
“太谢谢你了,慷慨的小熬人。”
总算,热闹的下午结束了。晚餐自有请来的菲佣帮忙完成,她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打发日子。
“听Betty说,下午邻居的太太来找你闲聊了。都聊些什么?”贺仲翔边为她切割着盘中的牛排,边感兴趣地问着。
“还能聊什么,一些家长里短。”好无聊。连切牛排这样的事,他都替她完成了。她更觉得自己像是个无所事事的小米虫。
“颜,你若白天无聊,可以开车去周围逛逛。等周末我陪你去海边玩两天。”他将切好的牛排递给她,才开始动手切自己盘中的食物,眼神却始终温柔地落在她身上。
“不用了,到哪里还不都一样。”她随口答出的话,却让对方不由浓眉紧锁。
这半年来,他很尽力地照顾她、爱着她,表面上看,她气色恢复了,人也更漂亮了,笑容也多了起来,可是她仍是不愉快的。她不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每天都自信十足、充满了朝气的喻颜。她不再有笑得很诡计多端的小可爱,也懒得也去使什么小阴谋,甚至连吃饭、逛街、购物,都是懒洋洋而无所谓的态度。他不知该怎么办!那感觉就像是看着一盆绝世名花虽然在吸收着养料和阳光,也看不见虫斑和霉菌,却仍是一天天地失去生命力,一天天地枯萎起来。
听到他无意的叹息,喻颜略感歉意,自从自己随他来到澳洲,他实现了在上海时所有的承诺。说真的,她很感激他,发自内心地感激。但是,那种感激离爱却有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仲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怕你平时这么忙,双休还要陪我出去会累倒。”她安慰着他。
“嗯。我明白。”他勉强地笑了笑,“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沐浴后,喻颜懒懒地躺在床上。为了方便照顾她,贺仲翔就住在她隔壁的单人房。来澳洲的第一天,他们的行李是被并排放置在楼下双人主卧的,可是……她真的很糟糕。竟然在他试图吻自己时,唤出了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元皓。她看到他眼中深深的失落和受伤,可是她无能为力,她无法勉强自己接受他的亲近。几次三番,他以“不想在克制不住的情况下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而提议分房而居。其实她知道,他永远不会违背自己意愿地伤害自己,是自己的行为深深刺痛了他。
元皓。仰视着白顶天花板,她无意识地唤着。他现在怎么样了?说不定已经成为设计名家了,可能早就忘了自己这个留给他无数恶劣印象的女人了吧。她的洁癖他再也不用顾忌了,他可以尽情去拥吻那些年轻、美丽、活泼的女孩子。心好痛,可是那些残忍的设想却停不下来。她习惯了在夜晚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自己。惩罚自己对贺仲翔的过分,更惩罚自己至今都无法忘记他。爱情,真的是太过折磨人的东西。
如果说上海这半年间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那无疑就是“寓言”酒吧的平地崛起。这是一家以设计新颖独特、气氛神秘而闻名的高档酒吧,据说设计师出身的老板是一个有着无穷创意的年轻人。他的酒吧仿佛是“活”的,内部格局永远处于意想不到的变幻当中。上次去还是走不到尽头的却可以在沿途听歌喝酒的迷宫;这一次去却又变成了富丽堂皇的中东行宫,穿着纱幔的美女端着水果,扭着蛮腰,让你流连忘返。而这在旁人看来煞费财力的变化,却不过是老板用灯光同简单隔板同你玩的小小视觉游戏罢了。因为噱头十足又从来不按常理出牌,所以“寓言”即使消费昂贵,仍引得大批求新求变的年轻人疯狂烧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