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有些犹豫地抚模她的头。
他只见过女人的笑、女人贪婪的眼,还有渴望,就连“独一无二”的苏欣茜在他面前,也只是温柔地笑着。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哭起来会这么惨、这么难看,可是又令人不忍。
她的意思是,她有个交往七年的男朋友,她对男朋友忠心耿耿,一心一意以为会天长地久,所以,婚纱也挑好了,家具也看好了,连新居要怎么装潢也有主意了,万事具备,却换来男友的一句“分手”,是这样的吗?
这可把他给搞混了。
她不是受他爷爷所托,要来接近他,成为严家媳妇,跟他一起为严家打拚吗?怎么现在又蹦出一个男朋友?
难道说……是他误会她了?难怪之前他质问她这件事时,她会一脸无辜、满头问号了。
她的痛哭,渐渐转为轻微的啜泣。
“我真是个白痴,为了要见他,我好几天没吃饭,就怕有小肮;昨天还特地去洗头护发,上健身房……结果……”一时悲从中来,黎玫欢又把脸埋在他胸膛,放声痛哭。“呜呜呜……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为谁辛苦为谁忙?王八蛋、负心汉!祝他一辈子没人爱啦……”
严睿熙听得一愣一愣地,忽然有些想笑。
现在的她看起来很可怜,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小猫,可是说出来的话,又让他觉得很可爱。
女人真是让人难以捉模啊……
正当他沉思的时候,突然,黎玫欢发出“呕”的一声,连忙伸手捣住嘴巴,五官全揪在一起,看起来很难受。
“你——”严睿熙倏地眯起眼,有些失控地低吼:“该不会想吐吧?”
黎玫欢微张的眼,因反胃而隐隐泛起水光。她点点头,忍不住恶心地又“呕”了一声。
“我想吐……”
严睿熙连忙眼明手快地扶起她,扳过她的身子,要她蹲下。
眼看她就定位了,严睿熙低声命令:“对那里吐。”
黎玫欢不管三七二十一,蹲下来就大吐特吐,一点形象也没有。“呕恶……恶……呕……”
吐到后来,她不断以深呼吸来止住反胃的恶心感。
不过,才觉得舒服一点,头又开始晕了,眼前的世界一分为二,不停地旋转又旋转,她想站起来,却重心不稳,整个人就往旁边倒去——
“喂!”严睿熙再一次成功地英雄救美。
“我……想睡了……”黎玫欢一说完,还真的头一歪,就睡着了。
双手扶着她纤细的身躯,严睿熙一时间漫无头绪……他皱眉,打量周围环境,不远处一个闪烁的霓虹灯招牌吸引了他的注意。
纵情Hotel
他看着招牌发楞,然后又低头看了下她熟睡的脸,心中有了决定——
纵情Hotel605号房
严睿熙将已经不知道睡到第几殿去的黎玫欢扔上床后,气喘吁吁地坐在床沿,整个人筋疲力竭。
她醉得已经没办法支撑自己,而他,堂堂“泰丰集团”未来的接班人,在三更半夜的大马路上,背着这个酒醉的女人,走进这间宾馆……
现在他只能衷心祈祷自己今晚没有被狗仔队跟拍,否则,这个娄子就真的捅大了,不仅爷爷不会放过他,连黎家人也不会善罢干休吧。
严睿熙用手掌抹了抹脸,看了下手腕上的表。经她这么一折腾,也已经半夜两点了,他该走了,不能再继续跟她搅和。
侧过头轻瞥她一眼,他发现她睡得不太安稳,嘴里念念有词,含糊不清的。想起刚刚她发酒疯时吐露的心声,他不自觉轻扯嘴角,似有若无地一笑。
把她送到这里,算是仁至义尽了吧?看她现在醉成这个样子,明天醒来后,也记不得今晚的事了吧?这样也好,他不希望与她有任何牵扯,这个晚上已经够他受的了。
重重呼出一口气,严睿熙自床沿起身,准备离开。
“不要走啦……”
听见这可怜兮兮的请求,让他脚步一顿。
缓缓回过头,她不知何时又醒过来,微眯的双眼还有醉意,琥珀色泽更浓了一些,带着些湿润,微抿着唇哀求他的模样,让人很难拒绝。
“我得走了。”严睿熙淡淡地说。
看她此刻迷迷糊糊的模样,八成不知道他是谁吧?否则不会用这种娇娇软软的口气跟他说话……无所谓,这样也好。
“拜托,再陪我一下……好不好?”一听他说要走,她心急地下床想拉住他。
可是,脚才刚踏上地毯,一阵强烈的恶心感就袭来。她捣着嘴却已来不及,“呕”地吐了自己一身,连他也被波及。
有没有搞错?!严睿熙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身上的外套,接着,缓缓抬起头来,阴沉地瞪着她。
“对、对不起,我忍不住……一点点而已……”黎玫欢一脸的无辜委屈,让他想骂又骂不出口。
他叹了口气,又扒扒头发,口气显得很无奈。“算了,你去清洗一下。”
“好。”她像个听话的孩子,随即往浴室走去。不过!才走没几步,她又回过头来,伸手指着他。
“你不可以趁我洗澡时偷偷跑走。”
咳咳……严睿熙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哈着。
她怎么知道他正打算走人?
“不可以偷跑,知道吗?”黎玫欢执拗地望着他,要他给个肯定的答案。
与她对峙了好一会儿,严睿熙只得举双手投降。毕竟跟一个喝醉的人讨价还价,实在是不智的行为,想尽快离开的办法,就是等她睡着。
于是,严睿熙点点头。“快去吧。”
见他答应,黎玫欢笑了,笑容里有种少女的单纯、甜美,那娇憨的模样,几乎甜蜜得让人都融化了。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似的。
“我很快就好了。”
“你……”
她笑眯眯地转身。“有。”
“不要在里面睡着了。”他淡淡叮咛。
“是,长官。”她将右手举至眉间,对他行了个小童军式的举手礼后,摇摇晃晃地走进浴室。
这女人,没想到她喝醉了,反而变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如果是他的话,就算喝醉了,也不可能露出那么单纯的笑容吧?
目光自浴室门板收回,严睿熙月兑下脏了的外套,随手扔在地上,在房里的沙发落坐,手肘搁在沙发扶手上,单手托着脸颊,脑中思绪纷飞。
他之所以对全天下的女人都没好感,当然是有原因的。
他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父亲就一直卧病在床,而母亲则是不见踪影。当时年幼无知的他,并不了解父母之间的事,某天,父亲突然叫他进房里,跟他说了个故事——
从前从前,一个王子,爱上了一个女孩,可是国王说,其实女孩爱的不是王子,而是王子的钱,所以不让王子娶女孩当王妃。王子听了很生气,因此不顾国王的反对,带着女孩离开了皇宫。
王子跟女孩最后还是结婚了,并且生下了小王子。只是没有多久,女孩就离开王子了。离开之前,女孩曾经跟王子说:“一旦你不是王子,就什么都不是了。”
从女孩离开的那一天起,王子就开始生病了……
所以,你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一个女孩,女孩都是爱说谎的,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她们欺骗的,知道吗,睿熙?
当时,严睿熙听完这个故事,还懵懵懂懂,不知道父亲说的就是自己的故事。直到父亲过世,他被爷爷接回家之后,爷爷跟他说起爸妈的事,他才完全明了父亲的故事。
他一直记得,母亲对父亲说:“一旦你不再是『泰丰集团』的少东,你就什么都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