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么说,齐轩好后悔,“无情,没事了,你醒醒,没有人打你,是我齐轩,我不会让任何人打你的。”该死,他怎么这么糊涂,竟把她推进另一场噩梦里。
殷无情恍若未闻,浑身缩成一团,不住颤抖。“我好痛,娘,您不要再打了,我好痛……”
“没事了,无情,没事了。”齐轩再也忍耐不住,紧紧的抱住她,用他温暖的身躯安抚她,“我在这里陪你,没事了。那只是一场噩梦,已经过去了,有我在,没有人敢打你。”
记忆就像一只利爪攫住殷无情,不理会她的哭诉恳求,将她的身子一片片撕裂。
谁能救她?把她带出这场噩梦?殷无情无助的颤抖着,蜷缩着身子,抵挡那好像永远也不会停止的殴打。
她好痛、好痛……她没有做错事啊!她很乖,为什么娘还要打她?
好痛、谁来救她……
“无情、没事了,你醒醒,没事了。”齐轩契而不舍的叫着、唤着,终于穿越那一片由惊吓与痛楚交织而成的绝望迷雾,传进无情的心里。
是谁?谁在叫她?那声音好低、好沉,却又好温柔。
殷无情恍惚了一下,停住颤抖。
没事了……没事了……
那个低沉的声音耐心的对她这么说。
是吗?真的没事了吗“
砰!砰!砰!砰……
那是心跳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平稳和谐,传达着安定的感觉,而那一双圈住她的臂膀,带来了热度,温暖了她一直以来寒冷孤单的心。
没事了,就如那个低沉的声音所说的,没事了……齐轩感觉到怀中的人儿慢慢的停止了颤抖,他试探的松开一只手臂,轻轻抚上她的脸,却感觉到一手湿润与冰冷,显然是那场噩梦让她流了不少冷汗。
他举袖温柔的为她擦拭着满头的汗水,道:“没事了,无情,一切都过去了,没事的。”
“你在做什么?”神智一恢复,殷无情便猛然推开了他的手。声音冰冷。
齐轩马上解释道:“你好像作了噩梦,我只是想把你叫起来。”
噩梦?殷无情一凛,充满警戒的问:“我可说了什么梦话?”.
齐轩犹豫了一下,笑笑道:“没什么,我也没听清楚。”
“但你还是听见了?”殷无情眼睛一眯,眸中闪着凌厉的光芒。
齐轩只有点头,“嗯。”
黑暗中,他看不见她的神情,只能等着她的声音反应。
良久良久,齐轩以为她动怒了,但出乎意料的,殷无情却嗤笑出声,声音中充满自嘲,“都这么大个人了,还作噩梦,很可笑是不是?”
“没那回事,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面对的事。”齐轩诚恳的道。
“你有吗?”殷无情反问。
齐轩沉默了一下,才道:“有。”
殷无情仿佛不相信的说:“你别为了安慰我,顺口胡诌。”
“我没胡说。”齐轩沉沉的道:“即使江湖中人给了我圣手书生这样的美称,但我依然有救不了的人,依然有人死在我的怀里,一想到那些命不该终,却又夭折的生命,我的心里总是好懊悔,好怨恨!想着,如果我能早些赶到,如果我的医术再好一些,或许能够挽回他们的生命。每次只要一想到这里,我就无法安然入睡。”
殷无情“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圣手书生就是圣手书生,把别人的生死一个劲儿的往肩膀上扛;和你比起来,我倒显得庸俗许多,只关心自己切身的事。”
殷无情的话似褒似眨,说得齐轩有些狼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殷无情又道:“但你的生命里可曾因为自
己的事情,而烙下痕迹?你可曾因为小时候的伤害作噩
梦?直到长大成人了,还是每每会被黑暗的恐惧,吓得又缩回了那个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童年,缩回了那段比噩梦还可怕的记忆里?“
齐轩哑然,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问:“你……小时候你娘常常打你……”他不由得想起了那片布满疤痕的背。
殷无情身子一僵,良久才慢慢放松,呢喃的道:“我有些冷,齐大夫应该不介意借**一下吧!”说完,便迳自靠进齐轩的怀里。
齐轩的身子微一僵硬,不过,他并没有挣扎或退缩。
殷无情蜷进他的怀里,索求着温暖,那姿态,就犹姐一只小猫……不!懊说像数月前他所救的那只小白狐一只落难,却仍充满机警、充满骄傲的小白狐。
齐轩的眼底不由得涌起了一股怜惜之意,但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安静的等她说下去。
“我是个私生子,也是别人口中的杂种。”她轻轻的开口,声音飘忽。
齐轩只是安静的听着。
“我娘是个苗女,在她十七岁那一年,认识了一个来到云南做生意的汉人,那汉人长得风度翩翩,且家世显赫,和我娘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没多久的时间,她就迷恋上那个汉人,还把自己给了他。
“那汉人到云南是为了做生意,他终究是得回家乡的,在临走之前,他承诺会回来迎娶我娘,要我娘等他,我娘含泪欣喜的答应了。他走后没多久,我娘便发现自有了身孕,族人骂她无耻,她只有忍气吞声,一心等着情郎回来,可这一等就是五年,而那汉人就像断线的纸鸢,连一点消息也没有。
“每个人都说汉人没半点真心,他只是玩玩罢了,汉人无义,哪会把情放在心上。可是我娘不相信,等了五年以后,她便再也按捺不住,就带着我,靠着一点微薄的线索,到中原去找那个汉人。
“我们找了两年,总算找到那汉人的住处,娘欣喜若狂,上门去求见,可是门房看我们衣衫褴楼,就当我们是乞丐,把我们赶了出去!娘不死心,坚持要守在那汉人的住处外,守了好几天,终于守到那个汉人出现,她以为自己终于苦尽笆来,可以和那汉人破镜重圆,但是……”
她嘲讽的勾起嘴角,“那汉人一看到我娘,犹似见到鬼一般,只是丢了一把银票给我娘,便急着把我们赶走。
“娘完全不敢相信她日思夜念的情郎会是这等薄情寡义之人,她恳求着他,但那汉人完全不理会她的哀求只是一脸嫌恶的看着我们。当时我虽然还小,可是我却记得很清楚,他说他根本就不认识我娘,他逢场作戏,她的女人那么多,哪能每个都记得?而我娘不过是个苗
疆蛮女,他根本就不可能爱上她。
“我娘又惊又慌,把我拉出来推到他面前,急切的说她为他生了个女儿;但他只瞄了我一眼,便说我不知道哪来的杂种,不要赖到他头上。”
殷无情轻描淡写的说,齐轩却听得胆战心惊,不相信世上居然有如此绝情寡义之人。
“我娘总算明白了,自始至终,都是她自作多情,人家根本就没把她放在心上。她带我回到云南,族人自不会放肆嘲弄我们的机会,娘在遭受打击之下,心性大变,她看到我就像看到那汉人一般,每日疯了似的打我,指天咒地的骂着那汉人的薄幸。没多久,她就完全疯了,在一个晚上,她又疯了似的尖叫诅咒,我不知道她是疯得糊涂了,还是存心寻短见,总之,她冲下断崖,结束了她的生命。”
齐轩倒抽一口气,为这故事的结局感到难过。
“我娘死了,我不再被毒打,可是也没了依靠,族里没有人愿意收养一个杂种,我只有自生自灭;那一年冬天,我险些就饿死,不过,却遇到我师父,他收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