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
“哎,好像他们和好了是不是?”藏春朝角落里看看,宇天涯重新戴起了斗笠,怕是一时半会不适应吧,不过看两人相拥的模样怕是仍深爱对方的吧。妻子爱着丈夫,在丈夫失踪的几年间心心念念地等着,不改初衷,而做丈夫的也正是因为深爱妻子,在被毁容后无颜面对妻子,无言地折磨自己,唉——只缘一个相爱啊。
相爱啊?
好诡异的字眼啊。
“谁管他们?”赵决随意地扫一眼,他对别人的事根本不感兴趣,想来要不是因为他们夫妻的事,他和藏春也不会莫名其妙还被落入山崖,说来他们才冤咧,明明说好是来骑马的,结果竟弄成这副样子。不过,话说回来,赵决心里偷偷地想哦,似乎那个丑八怪也没认出藏春是女子哦,看来也不止他一个没认出她的身份嘛。所以呀——内心里大乐——他不是傻瓜哦。
“可是,他们的头好近哦。”藏春小声得不能再小声地说,眼角乱瞄地看着角落里的男女,头越挨越近,近到似乎没了距离。怪了,自己的脸为什么会越来越热,心也怦怦地跳。
赵决也在看,而且是瞪大了眼在看,直到两人没有了距离,才转过头来,不期然地与藏春收回的视线对上,两人傻傻一笑,很快移开。
两人背对着他们,缓缓捧住脸蹲在地上,不由自主地又看向对方,赵决也红了脸,却舍不得移开目光,两人的眼清亮地凝着,均不由得想到许久前的那个夜里,那个初初的见面之吻,彼此的眼里有着最简单的心意——倒影轻荡。
第9章
淳化三年五月,由当朝翰林院、翰林医官院颁布医方《太平圣惠方》。
方书前编言:《太平圣惠方》,太平兴国三年由宋太宗诏命翰林医官院诸太医各献家传经验方,共得方万余首,加上太宗即位前亲自搜集的经验效方千余首,经由翰林医官使王怀隐,副使王佑、郑奇、医官陈昭遇等“参对编类”,对众多医方进行了认真细致的整理归类,根据疾病证候划分为1670门,每门之前都冠以巢元方《诸病源候论》有关理论,次列方药,以证统方,以论系证。全书之首还详述诊脉及辨阴阳虚实诸法,次列处方,用药基本法则,理、法、方、药俱全,全面系统地反映了北宋初期以前医学发展的水平。各门按类分叙各科病证的病因、病理、证候以及方剂的宜忌、药物的用量,方随证设,药随方施,临床应用颇为便利实用,全书收方16834首,内容涉及五脏病证、内、外、骨伤、金创、胎产、妇、儿、丹药、食治、补益、针灸等。编纂经历了十四年时间方才成书完成。
此为宋开国初年最重要的一本医方文献,普天同庆。天下名医皆聚往京都,好一派大兴医道之势,热闹而又沸腾,连世市井妇孺也在道说一二。不过,在小小的“广济堂”里藏春依然安怡自得地做她那小小大夫。
“广济堂”前颇为清冷。
“爹呢?”躺在软榻上的陈藏在轻问,自从几天前《太平圣惠方》编校完成,父亲也有空回到这个家,虽然说十几年才见面的时候怕是没几天,但一家人总还是一家人,这份亲情是隔不断的。
放下笔,藏春浅浅地笑,“这个时候怕不是在哪里与名家名医大讲医道呢。”基本上没什么人知道医官陈昭遇是他们的父亲的,而父亲在京都里也没有其他的家,他几乎把他所有的时间与心血都用在了那本《太平圣惠方》上,也几乎是以翰林院为家的。父亲是那种只为理想而活的人,这只怕是他一生最有成就的时候,那种满足与得意兴奋时不言自明的。好几个晚上都看到爹对着死去的娘说着终有所成之类云云。
“爹可真够忙的。”藏在微眯着眼,这天暖和得不可思议。
“可不是。”藏春也禁不住眯起眼,想着她的医术果然不怎么样呢,自己给哥开了十来年的药也不见好,可是爹才从旁指点一下,明显感到哥的脸色好多了,不单是哥,也不单是爹,似乎一下子很多事情都变好了。
就在两兄妹闲谈的时候,一个明黄少年一下闯了进来,边走还边埋怨地说什么这地方怎么这么偏僻的话。本来风风火火的,可一看到藏春又停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出话来。
“赵兄。”藏在淡淡地打着招呼。
“啊,陈,陈大哥。”赵决不知如何称呼藏在,吞吐地回应着,再看看藏春若无其事地在把玩着一枚药材,不由得肝火冒上来,怎么,才几日不见,就又是这副样子了?
“怎么有空来?这个时候你不是该和王爷一起与百官庆医书大贺呀?”藏春说,想想又问,“你的手好了?”
“早好了。”赵决没好气地说,这女人干吗那么冷淡呀,虽然、虽然她一向都是如此对待他的,可那是以前呀,经过落崖事件后她应该看到他就当是热情万分的,嘘寒问暧才对。
郁闷!
自己今天好不容易抽出了时间想着要来看她,还拿来——
“嗳,这是给你的。”丢过一个盒子。
藏春好奇地一扯,盒盖一掀,不由得呆了,盒里静静地躺着一件艳红的丝绢女装绸衣,印着大红牡丹,“送我的?”废话,赵决翻白眼,不给她会拿给她呀。
“你试试好不好看,嗯,你们女子不都喜欢这种衣服吗?”前天在金缎纺,一眼就看中了这件艳红的衣衫,想着她穿起来的模样,于是就买下送给她。不知道她喜不喜欢,赵决有些紧张地看着藏春手里的动作。
藏春提起衣服,一展,舒软的感觉,衣襟上是玫色的花边,胸前绣有娇艳的牡丹富贵,腰间的带子长长的飘着,红通通的轻薄衣料在夏天会很漂亮吧。往身上比划一下,浅浅地笑,“好看吗?”
“还好吧。”这样粗粗一比哪里会清楚,不过,单是这么看这样一件红艳极了的衣衫确实挺好看的。藏春低头看看自己,然后手轻轻地卷着把衣服重新放回盒里,赵决一愣,不喜欢吗?
“为什么送衣衫给我?”藏春的指尖轻轻地划着布料,不甚在意地问。
“我……”我什么呢?我、喜欢……赵决的脸呈现不自然的暗红,话在咽喉深处打着滚,眼又不自然地看向陈藏在,而后者却一直眯着眼,像是在享受温暖的天气,一点也没为他们的对谈话所影响。干吗问这么敏感的话题呀,而且,按道理她应该知道他的心意才对。
“你送这个给我,是不是喜欢我?”还是那种淡淡的口吻,听不出心绪。这一说赵决大惊,连退两步,指着藏春,“你、你……”他都没说出口她怎么就这样直直地问了,让他如何会答嘛。
“可是……”收起划布的手,望向赵决,平静地说,“已经有人来向我提亲了。”
什么?!
赵决跳了起来,“有人向你你提亲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是谁?是谁那么大胆没经我允许就敢来提亲?我非要他命不可。”
等他问完所有问题,藏春才一一作答:“就是几天前誉海书院的苏砚来跟我爹提的亲。”
什么?那个苏砚?“我早知道他看你的眼神不对,趁我不在就和你去喝茶还不算,居然还要提亲。提亲有什么了不起,提亲是吧?以为我不会呀?我也可以提。”
“哦?你的意思你也要来跟我提亲吗?”藏春小小地指出,眼里闪过一抹笑意,不过赵决去没留意,他全心全意投入到他的愤怒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