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张如刀刻般的英俊脸孔,浑身散发一股唯我独尊的倨傲气势,笔直地看向前方的黑眸,有点冷酷,有点无情,乍看之下,又有一点点邪恶,而那几绺散落在他眼前的发丝,则为他增添了一股危险又迷人的风采。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他都像极了……
“吵醒妳啦?”
几乎是她一有动作,皇甫炽就立刻把目光收回来,也不管四周众目睽睽,他旁若无人、深情溺爱地看着如梦初醒的贺兰媛,好像厢房里只有他们两人一样。
咦?
贺兰媛用力地眨了几下睛睛,花了一点时间思索,然后……
“哇——”一声略带沙哑的尖叫之后,她倏地坐了起来,身上的锦被也随之滑落。
皇甫炽动作奇快,一手扯下披风,在半空一甩,披风的尾端轻飘飘地飞起,再轻飘飘地落在她雪白无瑕的上半身,时间掌握得恰到好处,没让贺兰媛泄露半点春光。
贺兰媛惊魂未定,脑袋完全是混沌一片,仓皇失措的视线先是落在一丝不挂的男人身上,然后再低头看看自己——未着寸缕!
接着她又转头,看见房内人山人海,然后她看向皇甫夫人和自己的娘亲——两人仍维持拥抱的姿势。
最后她看向蝮儿,只见她一脸大错已然铸成,什么都不必再说的颓丧表情。
这……那……她跟他……他们两个……
猛然醒悟到自己做出什么糗事已经让贺兰媛无地自容了,更糟的是,这等糗事还被人当场捉到,而且还是很多人一起捉到。
向来胆小怯懦的她,当场羞窘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红晕从脖颈迅速窜升,瞬间染红整张小脸,她低呼一声,本能地寻找掩护,往皇甫炽的后方闪躲。
“媛儿,妳用不着惊慌,反正妳很快就是我们家的媳妇儿了。”皇甫夫人笑着说,后面伴随着一串笑声。
“哎呀,她哪里是怕?反正她从小到大只会惹麻烦,早就已经很习惯了,她只是在做做样子、做做样子罢了。”贺兰夫人笑呵呵的补充,同时提醒皇甫夫人:“妳别太宠她,不然那丫头可是会爬到妳头上去的。对了!先别说这个,我们先来商量婚礼的细节。”
“不用商量,一切都由妳做主就好了。”皇甫夫人豪迈地说,只要能如愿把贺兰媛娶进门,她愿意放弃所有的自主权。
“哎呀,这怎么可以?毕竟是妳家的独生子娶媳妇,一切当然是要以妳家为重!”
“别这么说,妳不也是只有媛儿这么一个独生女……”
两位夫人妳一言我一语,说得兴高采烈,浑然忘我。
“我不嫁!”总算搞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的贺兰媛突然大喊,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手掌下模着的肌肉在瞬间变得僵硬。
什么?
两位眼中只有彼此没有旁人的夫人一听,马上火速扭头,快得发髻上的金步摇一阵剧烈晃动。
皇甫夫人看起来好紧张,她焦急地望着贺兰媛那双从皇甫炽肩头冒出来的圆亮眼睛,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贺兰夫人的反应就比较接近平常水准,她板起脸,沉下声音道:“妳不嫁?”
躲在皇甫炽身后的贺兰媛被娘亲眼中的凌厉目光吓得瞬间缩了一下。
不过,在吸了几口气之后,她仍然鼓起勇气开口:“我不嫁、我不嫁,我情愿出家也不要嫁给他!”
情急之下,她胡乱说着,只想阻止这场出于某个意外的婚礼,没有想到这样会因此而严重刺伤皇甫炽的自尊心。
在她的身后,皇甫炽那张俊脸先是僵硬,接着慢慢地扭曲起来,黑眸迸射出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搁置在膝盖上的手也握得紧紧的。
“妳说什么?出家?妳疯了妳?妳知不知道妳已经做了什么?妳立刻给我收回那句话,不然我……”贺兰夫人气得发抖,眼睛冒火地瞪着贺兰媛。
以往像这种情况,不用娘亲撂话威胁,贺兰媛自己就会乖乖屈服,所以虽然娘亲每次都对她大吼大叫,但是充其量也不过是在发发牢骚、碎碎念、宣泄一下对她的不满罢了。
像现在这样,气到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瞪着她拼命发抖的情况,贺兰媛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她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是故意要跟娘过不去。
她是不知道皇甫炽到底打算怎么整治她,不过她可以很确定的是,这家伙不是白痴,他一定已经知道自己当初在密谋些什么,也清楚她不是预定中的女主角;诡异的是,他居然愿意顺水推舟地娶她,这怎么想都不合逻辑。
因为没有办法当着大家的面跟蝮儿讨论,光靠她一个人的智力是绝对无法猜透皇甫炽这么做的用意,所以她只好按照自己所能想到的,先抵死拒绝再说。
“贺兰姑娘,能不能说说妳拒绝的原因呢?”一个她不知道名字的宾客很有礼貌地问。
“是啊是啊,皇甫将军一表人才,又替朝廷立下大功,很多人抢着要嫁给他,怎么妳反而情愿出家也不要嫁他?”
“更何况妳跟皇甫将军已经……”开口的那个人很识趣没有言明,顿了一下之后又继续说:“我们都是人证,要是妳不嫁给他的话,我是不会说什么,但是别人的嘴巴我就不敢保证了。这么一来,姑娘在京城的名声就……贺兰家的声誉也会跟着……”
尽避那个同样不知其名,却一身文士装扮的宾客说得欲言又止,隐隐约约又吞吞吐吐,不过贺兰媛不是傻瓜,她只是反应慢了点,所以对这种程度的暗示,她还能够听懂。
瞬间,她脸上那种抗拒的表情消失不见,换上一张泫然欲泣的脸。
忽然之间,她又再度感受到那种有口不能言的痛苦;忽然之间,她又变成那个只会连累皇甫炽,却丝毫不知检讨的人;忽然之间,嫁给皇甫炽变成一种责任,因为如果不嫁给她,她个人的名节事小,但是整个贺兰家族却会因此而蒙羞。
按照这样推理,到时候如果皇甫炽侮婚的话,大家也会把原因归咎于她,而他很明显就是想玩这一招。
贺兰媛咬着唇,发现大家非但不同情她,反而把她的抗拒视作一种任性的举上,意思就是说,人家皇甫将军都愿意娶妳了,妳还在那边装什么清高,耍什么性子?
从小到大,贺兰媛从皇甫炽那儿受过很多无法言喻的委屈,但是那些加起来还抵不过这一次。
“不管你们怎么说,我就是不想嫁给他!”她固执地叫嚷,眼眶逐渐泛红。
贺兰夫人一听,差点气晕过去。
她伸出食指,颤抖地指着贺兰媛。“妳给我下来,下来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作妳不想……妳不许哭!”
从她开口说不嫁的那一刻起就一直保持某种可怕沉默的皇甫炽,闻言立刻从被打击的震怒中梢稍回神,侧脸看向一直缩在他身后的小女人。
贺兰媛咬着不断颤抖的红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大颗大颗地滚落,大大的眼睛里盈满委屈和倔强,皇甫炽只看了一眼,心里的怒气便消失不见。
她这种无声的哭泣,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疼,也比埋头啜泣更让人不舍。
叹了一口气,皇甫炽挪动姿势,伸手搂住她,另一手则举起来挥了挥,甚至没有向旁人看上一眼。
皇甫夫人和皇甫老爷率先会意,拉着贺兰夫妇便往外定。
“怎么了?为什么要拉我出去,我都还没有……”
“交给炽儿吧,他会搞定的。”皇甫夫人拍拍她的肩膀,十分有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