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神等不及听完西王母像天下所有母亲一样叨叨絮絮的抱怨,径自奔回月华山。
没有了月华神的绝顶,陷入了更为苍凉的境地,吹过脸颊的风像一把冰冷的刀,在李镜的双颊擦出了芙蓉一样的淡红色,她一点也不在意,也可以说,她已经无力去关心四周益发寒冷的天气了。
站在空荡的月华山绝顶,她红色的身影像一抹飘荡的游魂.显得无所依归。
恐惧像逐渐落下的雪片一样,在她的心中翻飞,她怕自己痴心等待的结果终究是一场空,她怕月华神的心再度冻结成冰,再多悔恨的热泪也融解不了。
想到此,泪水就失控地奔流,她深情的呐喊在逐渐增大的风雪中依然清晰可闻。
“你是不是真的不打算理我了?我知道我错了,可我不是故意的。你应该知道一直以来我喜欢的就只有你,你应该知道的。”呐喊逐渐转为呜咽,在漫漫风雪中,一种奇妙的想法在她心底生成。
“如果我再度自杀呢?”这种想法让她失神的眼顿时升起希望的光亮。“对啊,每次自杀他一定会出手相救,这次应该也不会列外。”
这个念头一闪过,她几乎是雀跃地走到了月华神平时修练的老松旁,深不见底的幽谷映入她眼中,她微微地吸了口气,展开双臂,像一只准备翱翔的苍鹰,义无反顾地飞下幽谷。
“你这个笨蛋!”
愤怒的低吼自空中传来,一如以往,成功地揪住她往下坠的身体,只是这次他再也无力将两人升起,他的法力在急速来回中完全消耗殆尽了。
李镜浑然不察处境危险至极,她紧紧地搂住了月华神的颈子,生怕他消失似的。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我这主意果然有效!”
“你快点……”他自被勒紧的喉中勉强挤出声音,“施法把我们救上去。”
“什么?”她终于意识到了他们现在正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往下坠,并不想真的粉身碎骨的她焦急地喊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施法啊?我不会呀!”
久居凡世的结果已经让她忘了怎么施法,能够来到月华山全凭一个非快点见到月华神不可的执念,腾云驾雾也就成了自然的事;现在见到人了,真的要她施法,她反而一点也想不出来怎么施法了。
“怎么办?”她抓紧月华神,焦急地问。
“怎么办?你这个一天到晚爱自杀的笨蛋,这次终于弄假成真了吧!连我都要被你害死了,你满意了吧?这下子可好,有两名神仙同时到阎王那儿去报到……”
“哎呀你先别骂我,快告诉我该怎么做?”
失措的双眼对上一双无能为力的灰眸,幽谷的尽头近在咫尺了。
千钧一发的时刻,卜镜自她的怀中掉出,她伸手捞起了镜子,在幽谷的尽头逐渐在自己的眼中清晰起来时,发出绝命之前的呼喊:
“卜镜救我--”
就在月华神认为李镜的行为不过是在大海中抓着一根稻草,然后对那根毫无作用的稻草寄予濒死前的厚望时,他们却意外地落入一谭幽深的温泉这中。先行浮出水面的李镜看不到月华神,立刻焦急地在水面上搜寻着,她绝望地哭起来。“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我也不要活了。呜呜……”在她的背后浮起的月华神,在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之后,终于气愤难耐地朝她低吼:“你这个笨蛋!”被她的咆哮震住的李镜,张着一双无辜的大眼,不敢前进也不敢后退,更不敢抬袖擦拭泪水,像个木头人一样地停留在原地。“你到底是怎么搞的?你是染上自杀癖了吗?除了自杀你就没有别的办法好想了吗?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来不及救你?要是来不及救你,那我、那我……”
上一次的死亡已经让他尝到了难以言喻的心碎滋味,这丫头居然还企图让他尝第二次!
看着那个红色的身影像一团火焰般毅然投入谷底时所引发剧烈心痛,现在全转成了愤怒,让他一时难以平静。“你到底要笨到什么时候?九世的轮回,难道只是让你愚蠢的脑袋变得更加愚蠢吗?”
她不敢看向月华神燃着怒火的灰眸,垂首的她只能以低低的、生怕再度触怒他的音调,心虚地为自己辩白:“我想我、我是改不了了,你也知道,我就是那么愚蠢,我就是这么喜欢你,喜欢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我很怕你因为生我的气而永远躲起来,我一想到从此不能再见到你就觉得比死还要难过,我突然记起每次我濒临死亡时你就一定会出现,所以我…我就自然而然地想到自杀了。”“你这个白痴!”他闭眼,情绪总算在她语无伦次的辩白下渐趋缓和。“我根本就不在月华山。”
“啊?”她抬眼,一脸的讶然。“那、那你去哪里?”
“我去西王母那儿找你这个傻瓜!谁知道你会先回月华山呢?谁又知道……”
“你去找我?”她不敢置信地打断他的话。
“废话!难不成我还去找西王母聊天?”
“你去找我?”她又重复了一次,喜悦像周身的温泉水一样逐渐温热了她的心,她又是哭又是笑。“你居然会去找我?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就算我求你你也不会原谅我。我那天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看看蔚云过得好不好,我不知道他是狐妖化成的,我也不知道他会突然间那样,总之是我不好,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你的确是不好。”月华神双眼深情地凝视着她被泪水爬满的脸,轻轻托起她秀丽的下颚,轻声数落她:“你爱哭、愚蠢、又很爱自杀,女人最让男人害怕的缺点你一应俱全,但我就是喜欢你,你这个愚蠢又痴情的傻瓜……“他最后的话语消失在她唇中。
是的,他也是一个傻瓜,因为他彻底被李镜的痴傻给征服了。
尾声
“你到底要在我这儿赖多久?”拿着象牙梳梳理胡须的阎罗王,无奈地重复已经讲过不知道是第几次的话。“蔚云。”日华神单眼绝不妥协地瞪着阎罗王,以惊人的意志持续他沉默的讨人方式。又来了!阎罗王懊恼地皱着又浓又粗的大眉,除了这两个字,他就没有别的话好说了吗?这个全身黑的单眼家伙,他的到来,让已经很阴森的地府又瞬间更寒冷,他那种与生俱来的恐怖气息,即使是身为阎罗王的他也觉得浑身不舒服。
阎罗王不耐烦地吹去卡在象牙梳上的一根胡须。“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人死不能复生,除了节哀顺变你还是得节哀顺变。”
“我要蔚云。”日华神斩钉截铁的道。
对了,除了“蔚云”,他还会说“我要蔚云”这四个字,之后就摆出一副为了蔚云不惜将他的阴曹地府掀翻的模样。他不是怕他呀!而是一旦动起手来,地府势必为之震荡,到时万一有什么小表乘机月兑逃,那可就麻烦了!
最近他诸事不利,出现了好几个严重的疏失,搞得他筋疲力尽,现在又来个难缠的日华神,他实在没有那个心力跟他耗下去。“你也知道,我这儿有层层关卡,并不是你说要提人就可以提人的,若是每个神仙都像你这样,那不就乱了章法了吗?你啊,你就不要再为难我了。”
“我、要、蔚、云!”
这几个字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这表示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若要避免一场大战,阎罗王势必得做出选择。
“好好好。”阎罗王举着双手,对他的固执俯首称臣。“别说我不讲人情,没有同僚之谊。好,我就破个例,把蔚云下次降生的时间地点告诉你,这总可以了吧!”随手一翻,一排字出现在他的手上。现在人们还是可以在日落时分,看到三道白色的身影,站在月华山的绝顶晒太阳;有时也会看到三道白色的身影同时坐在如明镜般的巨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