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过奖,是弟妹确实多才多艺,又会弹琴,又会画画,又懂医术,真是有本事。”她夸着神情却黯淡下来,强忍着一句“哪像我”没说出口。
“我这些小玩意哪算什么本事,你不知道,我姐姐才厉害呢。”说到苏钟灵,苏毓秀总是又憧憬又自卑又羡慕,“她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学什么都比我快。从小,夫子们夸的都是她。而且她比我活泼,比我开朗,人缘也比我好,而且还懂武功。哪像我除了点轻身工夫就什么也不会了。”
“真的?”
“真的。”苏毓秀笃定地回答。
同一时间,悦己也在心中答道:“真的。”但苏毓秀的寓意是赞颂,她的寓意却是讽刺。悦己的意思也不是说她家小姐骗了大夫人,小姐的话确是句句属实,但某个角度说,却只是说出了部分的真相。比如,大小姐虽然天资聪颖,却没什么耐性,学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所以一开始大家夸的都是她。但事实上比大小姐有耐心、有毅力的小姐才是最后精通的人。
“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见你姐姐。”不知情的温水柔还颇为向往。
“会有机会的。”苏毓秀笑道。
要是真见到了,还不吓死?一旁的夏天也在那窃笑不已,见这两个不干脆的人正题不说,却在那一个劲地绕圈子,便“好心”替她们导入正题:“大夫人这次来应该有其他事情吧?”
身为一个丫鬟,无论她用多么柔和的语气说这种话都有点不敬,尤其她还是在主子说话时突然插话进来。对于她的没大没小,就算是软弱的温水柔也难免注意了一下。但温水柔向来不是个爱与人争辩、计较的人,她只是留心地看了夏天一眼,也就没说什么了。
“弟妹,我这次确实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她微微低头,看来好不腼腆。
“有什么事大嫂直说便是。”
“我、我想请你做我的老师。”温水柔的要求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连夏天也禁不住张大了嘴。
看看三人震惊的表情,温水柔一下子涨红,显得更不好意思了,“我,”她支支吾吾地说,“我的要求是不是太突兀了?”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苏毓秀慌忙地否认,正不知道怎么解释时,夏天却巧妙地将她的话接了下去。
“只是我家小姐又有什么好教你的,”夏天的话虽然衔接得恰逢时机,但意思却是调侃自家小姐,“洁癖,还是厌男症?”她说着,不客气地笑出声来。呵呵,这是她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笑是件会传染的东西,哪怕此刻夏天嘲笑的对象有些不对,悦己还是有些忍俊不禁。直至收到苏毓秀谴责的目光后,她才克制下笑意。不过要说清楚的是,悦己买苏毓秀的账,不代表夏天亦是。
不悦地看了看掩嘴窃笑的夏天,苏毓秀努力摆起无所谓的脸孔,冲着温水柔自嘲:“大嫂,就像夏天说的,我这种怪僻的人哪有资格作别人的老师。”
温水柔还在惊讶于她们这种主不主,仆不仆的关系,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弟妹是自谦了,我相公就夸弟妹是个能干精明的人,他的话又怎么会有错?”
没有忽略她眸中流露出的异色,苏毓秀这下全明白了。原来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司徒胤啊。定是他说了什么贬“温”扬“苏”的话,才让大嫂有了这个念头。这么一想,她忍不住对司徒胤的印象更不好。
整整心绪,她同温水柔说道:“大嫂,我真的没资格做你的老师。”见温水柔流露失望之色,她忙又接着说道,“不过,我欢迎你经常来这里找我,也许我们能做个朋友,好吗?”她说完,嘴角轻扬,那笑仿若清晨绽放的青莲般清雅动人。
“好。”被苏毓秀的笑容所迷惑,温水柔不自觉地点头。
“好什么?”这时,一个突兀的男音插了进来。
那人来得悄无声息,又没人前来通报,害得众人的表情皆是一凛。尤其是夏天,她的面色变得最多。怎么会?这是第二个,不,第三个靠近她,而她却毫无所觉的人!
四个女人寻声望去,但见来人一身月白长袍,乌黑的长发用两股绞成黄色的发绳草草挽了个懒人髻,颊畔几缕碎发飞扬,衬着那一脸的唇红齿白、面如冠玉,除了连云,还有谁?
在场的,只有夏天不识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因为她一早回来,连云已经不在云苑。而悦己也因为对连云的长相见怪不怪而没有特意地想她提及此事,所以此刻当她看着连云俊美的脸孔时除了恐惧,除了惊艳,还有警戒,“你是谁?”她冷冷地问道。
见此,悦己失笑地说道:“夏天,你不认识姑爷了?哈哈,没想到你也有犯傻的时候。”她说着,一个人竟也笑了个乐不可支。
连云?夏天真的无力去掩饰她的震惊,更没空理会悦己的嘲笑。怎么会?明明三天前,他还远远不是她的对手。可才过了短短三天,就天地俱变了!应该是因为她吧?她若有所思地看向苏毓秀,该死的,悦己刚刚讲了一通,废话倒说了一堆,怎么就是没讲到正事上?
“小叔。”
“大、大哥。”
“姑爷。”
温水柔,苏毓秀,悦己依次向他行了个礼,连云亦回礼。
一下子,原本属于女人的场所多了个男人,温水柔有些不自在,便匆匆告退。
连云深思地看了一眼她离去的背影,然后转头看向苏毓秀,神秘兮兮地说:“毓秀,你可知道刚才我见了谁?”
“谁?”苏毓秀好奇地问,但很快又娇嗔地埋怨,“连个提示也没有,要我怎么猜?”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连云一副拿她没辙地点点她的鼻头,“就是阳泉酒楼,”他故意在这个地方顿了顿,“的老板。”
“啊?”苏毓秀狐疑地看着他,“他来做什么?我可没欠他饭钱啊。”
“你说什么呢?想哪去了。”连云好笑地弹一下她的额头,“人家是亲自上门来表示对你的感激,并邀请你去阳泉酒楼用餐。”
靶激?苏毓秀更糊涂了,“我做了什么值得他谢我的事吗?我怎么不记得?”
“这个你肯定更没想到。”连云卖关子似的停顿一下,“你还记得两天前你在书房说了阳泉酒楼什么吗?”
“我说了什么?”苏毓秀微抬下巴,将食指搁在下唇,努力地想,“我记得我没说什么特别的话啊。”
“算了,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连云终于放弃同“朽木”周旋,直接把话说白了,“那天,你不是夸奖他们酒楼的厨房是城里最干净的吗?这话不知被哪个碎嘴的丫鬟听到又传了出去,一下子阳泉酒楼的生意好了不少。所以酒楼的老板娘为了表示对你的谢意,特意送了一份礼物给你,还邀请你去他们酒楼用餐。”
真的?苏毓秀小嘴开始微张。
“再告诉你一件更有趣的事,城里其他酒楼的老板也听到了传言,于是都把拜帖送到风驰堡,想请你去参观参观他们的厨房。”说到这个,连云都难免忍俊不禁。真是一个有趣的发展啊。
不会吧?苏毓秀睁大眼睛无言地表示她的惊讶。
“不会吧。”倒是夏天直白地把她的惊异与嘲讽斥之于口,她“偷偷”地跟悦己耳语,“没想到洁癖还有这样的用处。”那声音大得周围几丈都能听到。
“夏天。”苏毓秀不依地娇嗔。真是的,她今天怎么老拿自己开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