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小姐低靡的情绪,悦己就知道她又想到萧少爷了。于是,她赶紧自问自答,转移她的注意力,“小姐,是连少爷,连家的云少爷啊。”
啊?!苏毓秀一听,瞬间瞳孔放大,身形僵住了。她简直不可置信呵。然后,慢慢地,慢慢地,五官柔和下来,化作满满的惊喜。她情难自禁地揪住悦己的前襟,激动地问:“真的吗?悦己,真的吗?”
悦己回以重重的点头。
见此,苏毓秀激动地从躺椅上起身,微拎起裙子,小跑着向屋外移动。可是,手才搭上房门,她又突然停下,模模自己的脸,开始在原地打起转来,语无伦次地说着:“夏天,悦己,我现在是不是很憔悴啊?我是不是应该打扮一下?对,打扮一下。”她说着,又自发地跑到梳妆台前坐下,打开梳妆箱,取出里面的胭脂。
“悦己,你家小姐是怎么了?要去会情郎吗?”夏天好奇的声音传来。
“才不是!”一个有力的反驳迅速地接上。
苏毓秀心有戚戚焉地点点头,就是嘛,怎么可能?还是悦己好,把她想说的都给说出来了。她正想把手里的胭脂放回去,却在铜镜里发现夏天和悦己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她。
她惊慌失措地掩住嘴,这才迟钝地意识到,刚才那中气十足的声音正是发自她之口。
怎么会?
正当她处于震惊中,身后的夏天回过神来,依旧是有些流里流气的态度,道:“我说小姐,你知道什么是欲盖弥彰吗?这、就、是。”
“夏天,你不知道的,他是大哥。”苏毓秀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握起两个小拳头,急急地为自己辩解。
“大哥吗?”夏天微讽地念道,然后恍然大悟,“原来苏家还有一个长公子啊。”
“不是啦。”苏毓秀激动地跺着脚,“大哥姓连,是连家的公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所以……”
“原来是青梅竹马哦。”夏天的语气淡下来,似乎觉得玩够了,便顽皮地笑一下,提醒,“小姐,让客人久等似乎不太好哟。”
“啊——”苏毓秀捧住脸惊叫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耽搁了一些时间,于是慌乱地往门外跑去。
瞧她毛躁的举止,如同一个单纯率直的孩子,悦己和夏天不禁失笑地摇摇头,对看一眼,有默契地同时追上去。
“小姐,你慢点。”悦己担心地叫道。
呵呵,对这个所谓“连少爷”,她很是期待。夏天则在心中臆测: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苏毓秀匆匆穿过长廊,穿过水塘,穿过几扇雕花的木门,再穿过水墨山水的屏风,终于来到了西侧的花厅。
厅堂上有三人,主位上的父母,再就是右侧客位上一个陌生的男人。
瞬间,气氛因她的闯入而变得有些僵硬,苏毓秀无意识地攥住体前的裙料,讷讷问:“我打扰你们了?”
“不,不,怎么会?”苏夫人连声否认,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毓秀,你瞧瞧,谁来了?”
顺着母亲的视线,苏毓秀仔细观察起眼前高大的男人。
只见他乌黑顺滑的长发用石青色的丝带草草地挽了个懒人髻,只留下额前的几缕碎发,显得有些桀骜不驯。可惜,那脸上除了狭长深邃的眼眸,就是满脸的胡子,满脸卷曲浓密的胡子。
而苏毓秀向来最最讨厌不洁净的人,像这样的大胡子往往只能带给她恶感。事实上,只要是男人,她就没几个喜欢的。
所以她又一次呆住了,这次可说是呆得真真切切,理所当然。
她僵掉的表情立刻引来父母的注意,于是,苏老爷暗暗地给苏夫人使了个眼色,苏夫人立即会意。她起身来到女儿的身边,略带安抚地说:“毓秀,你连大哥虽然变了很多,但是……”
苏夫人还没说完,就见苏毓秀突然弯子,双肩微微抽搐。当她母亲以为她要尖叫出声时,却听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自她口中逸出,绵绵不断,在屋宇之中回荡开来。
那清越亮丽的声音如轻风拂柳,如黄莺轻啼,如幽兰吐芳,怎能不叫人沉浸其中呢?
看毓秀笑得如花枝乱颤,浑身颤抖不已,苏老爷和苏夫人惊呆了,因为他们已好久好久没有看到女儿笑得如此开怀,好久好久没有看到女儿雪白女敕滑的脸上透着红晕的美丽。
眼前这一幕,于他们是多么珍贵啊!
片刻后,眼见苏毓秀笑得几乎岔了气,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终于耐不住了,他叹息着起身,来到她面前宠溺地一笑,发出与容貌极不相配的温柔声音:“秀秀,你笑够了没有?”
苏毓秀深吸几口气,强耐住笑意,抬头看向他,说:“大哥,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她说着,伸手抚上他颊边柔软的胡须,软软的,痒痒的,因那奇异的触觉,她再次轻笑出来。
他俩处得自然,认识连云多年的苏老爷、苏夫人以及悦己也不觉得有何异处,但随后而来的夏天却着实受到了惊吓。一直以为对苏毓秀这个有着小小洁癖的人来说,萧景臣是唯一,原来并非如此,还有这个唯二。
照此看来,这个苏毓秀应该没她想得那么无可救药。希望她快快找到幸福,那她也可全身而退。想着,她小心地将身形隐藏在屏风后,往花厅外走去,心中琢磨着:最近她最好少露面,这个连云看来似乎不简单,要是被他看出端倪就麻烦了。
她怎么也没料到,等她几天后再回到这里时,发生了一件她怎么也意想不到的事。
第2章(1)
花厅里,苏毓秀与连云对视许久,因久别重逢,两人激动不已,久久没有说话。
尤其苏毓秀浑身又是微微颤抖,似有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
等她回过神时,却发现偌大的厅堂中只剩下他二人,父母早已悄然地退下,体贴地留这方小小的天地给他俩。
苏毓秀动了几下嘴唇,张张合合,脑中一片空白,迎着连云温和深邃的眼眸,迟迟才吐出一句:“大哥,你来晚了半个月。”随着话语,心口又是一阵抽痛,她再次按住胸口的硬物,感受自布料下传来温存的暖意,放松了几分。
苏毓秀的话说得是没头没脑,但连云却了解她话中所表达的意涵,轻轻道:“因为路上遇大雪,耽搁了渡河的时间,所以才比预期的晚了半个月。”他说着,大掌轻轻抚上她的头,“这些天,辛苦你了,毓秀。”
习惯地闭眼,微抬下巴接受他的抚慰,毓秀觉得这些天不敢斥之言语,不敢流于颜面的委屈和悲伤开始急速地酝酿,并很快到达最高点。
她的泪自眼角缓缓落下,形成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看似透明纯粹,却蕴藏着她所有的悲哀。
连云静静地看着她,也不说话,只是机械重复地做着抚摩的动作,似乎想透过这简单的举动将所有的安慰传递给她……
在这一下又一下的抚触中,毓秀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这半个月来所有的抑郁终于烟消云散了。她蓦地睁眼,弯起两边的嘴角给了连云一个微笑,同时轻轻说了声:“谢谢你,大哥。好像总是麻烦你安慰我呢?”
连云笑而不答,只是深深地看着她。
久久,他盯着她的眼睛,正色道:“毓秀,既然这是块伤心地,那你可愿意随我离开?”
啊?!此话一出,引来苏毓秀有些呆滞的眼神,她甩甩头,在心里斥责自己,瞧她在乱想什么啊?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裙脚,问:“大哥是想带我去风驰堡做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