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靓心中一凛,百昧杂陈。于此刻,她总算明白母亲当年的心情,专爱岂容共享?然而三宫六院自古便是帝王得享的权利,自己身边的堤曼,又岂能例外?凄凉无比的感觉占据了她的心,堤曼与她为何生于帝王之家呢?
在一片鼓噪声中,单于终于有了反应。
他搅起刘靓,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含了一口酒,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酒送入刘靓的嘴中。
有一刻的时间,他就只是这样静静的吻着她,不管周遭的变化,冰天雪地中似乎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四周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出声破坏。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缓缓地松开她,但眼神却没有移开。
眼神里饱含祈求,求她什么呢?一种渴望她谅解的眼光浮理,但随即隐去。
“就这样吧!”他转头面对群众,不带任何感情,“先娶兰氏的女儿,其他的人以后再说吧!”
刘靓睫毛一掀,质问的眼神却遭到他的回避,而他泰然自若的神情却那么理所当然!心中的一部分被掏空了!纵使努力想说服自己,但女人天性的嫉妒与占有欲仍使她无法释怀。
才刚成为正式的夫妻啊!
无法隐藏的落寞失望尽啊眼底,她直视他,他却漠然地转过头去,风雪在她心里翻飞着,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兰玥在堤曼身旁坐下,胜利的眼神瞅着地。
忧忿的情绪,使得她开始无法抑制地喝起酒来。
等到堤曼发觉时,她已是呈半醉状态。
“公主……别再喝了……”堤曼拦下她的酒杯。
“别管我!”她任性一挥,酒汁溅到堤曼身上。
众人的眼光不约而同地朝他们望来。
“单于,她太无礼了……”有道声音这么说着。
“靓儿……”堤曼顿觉颜面无光,压低声音道:“你太放肆了……”
她抬起眼,意识在逐渐涣散,但是她清楚的记得一件事,她曾经很爱他,而那种感觉正在消逝。模糊中她想起母亲,曾经很多次,她听宫女这样提起,她的母亲是父皇最宠爱的妃子,可那代表什么意义?父皇有第二宠爱的,第三宠爱的,还有无数个见也没见过,或者有着一夜恩爱,事后却再也想不起她们容颜的。这些女人都被父皇拥有,可她们谁也无法真正拥有父皇,他永远自在地悠游其间,而不管他的点滴雨露将会在那些女人心中掀起多大的波澜。
为了这个永远不属于她们的男人,她们不惜任何手段,可最后呢?有哪一个落得好下场了?
薄皇后被废、母亲自杀、栗姬也失宠了,这些人都变成了过去,在美女如潮浪般一波波涌入的后宫里,她们成了一种记忆,而这种记忆轻易的被其他容颜冲散。
可悲啊!这些女人,冷眼旁观的她总是这样淡然地看着这种可笑的斗争。
而如今呢?她竟由旁观者变成了当事人,这是她最鄙视的身分啊!她处处以母亲的下场为戒,时时提醒自己千万别对不属于自己的男人动心!可如今,她为何觉得身心欲裂呢?与他夫妻才片刻光景,体内还残留着他余温呢!现在他却面不改色地又要娶别人了。
是的,这就是帝王!他们有上天赐与的许多权利,拥有众事妻子便是其中之一。
※※※
自己怎会走到这一步,又怎会天真的以为堤曼单于一生只会有她这么一个女人。她被短暂的情爱冲昏头了,她忘了,堤曼是帝王,爱上他,只会让自己不幸。
无声的眼泪落在心里,他看不见也听不见,兰玥争宠地拉着他,他顺着兰玥,似乎很享受这种左拥右抱的过程。
新欢转眼成旧爱,速度之快让她无力承受,而兰玥点燃战火似的眼神,像在告诉她,女人之间的战争已经开始,而她是目前的胜利着。
我不要战争,那是愚蠢的行为!
极优雅也极缓慢的,她站起身来,恭敬地朝堤曼行个礼,旁观者似的眼神像在看着一幕与自己无关的戏,美目不再流盼,神态自然且从容。
“单于。”连语气也变得平凡,“请恕臣妾失礼,臣妾身体突感不适,先行告退……”
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生气或盘问,她转身即走。
措手不及间,堤曼只能诧异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那则不带任何感情的躯体,像极了第一次见面时的她。
※※※
一个多月过去了,刘靓住在堤曼赐于的帐里,几乎足不出户,整日只是弹琴或歌唱,堤曼召她侍寝,她总推说身体不适,拒绝前往。由于战后政事繁忙,加上迎娶兰玥的仪式准备,两人间暂时停止了交集。
这天,大雪稍歇,日近黄昏,她照例坐在火炉前抚琴吟唱。帐外起了小小的骚动,单于又打猎回来了,听侍女说赤都的军队已撤,单于心怀大畅,连着几天都上山打猎,兰玥则寸步不离地陪在一旁,连晚上也不例外。
都不重要了……她专心一意地抚琴,借着每一个流畅的音符,宣泄自己多余的情感。几十天下来,情绪已渐趋平稳,放空心灵,放松情感,做一个永远的旁观者,这样她就绝对不会受到伤害。没有七情六欲,苦痛又从何而来呢?自小失母,又乏人呵护,她已训练一身独立自主的精神。跟随皇太后,遵循黄老理论,清心寡敌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她不弹“有所思”,也不唱“望归”这种自怨自艾的充满悲伤的曲调;她自己作曲,将胡乐与汉曲融合,谱成自然奔放、充满原野气息的歌曲。她也自己编舞,或教侍女们吟唱,将自己放逐于音乐舞蹈间。
“公主,单于请您过去一同参加晚宴。”是堤曼派来的侍女。
刘靓头也不抬,继续弹她的琴,“就说我身体不适吧!”
帐外传来兰玥的娇笑声,带着得意、示威的笑,这些日子以来总是这样,她充耳不闻。赢家就让她去当吧!她无欲无求,不愿也不屑跟别人争些什么!
一个人的日子便她倍加想念湘绮,她现在应该很幸福吧!
慑人的气息迫近,她警觉地绷紧神经,气氛瞬间变得凝重,是他来了!
“公主,你到底在倔强什么?”他冰冷的语气使得四周的空气也跟着凝结。
她扬起眼,温和平静。站在面前的他,俊朗威武,只是刚猎杀回来,身上的暴戾之气未褪。
她无言以对。
他则觉得月复部一阵翻腾,月余不见,她似乎更加美丽了。对她的渴望排山倒海而来,这才惊觉他对她的想念竟如此之深。
在兰玥刻意的纠缠下,他无暇来看她,可他几乎日日传召,她却总是派侍女前来回话,说什么身体不适,这套说辞他已经听腻、听烦了。她难道不想念他吗?就算因为他要迎娶兰玥,也不该赌气这么久啊!他是单于,难道要他纡尊降贵,陪着笑脸跟她解释自己的不得已吗?
“你为什么就不试着了解……”
“不必说了,臣妾完全了解。”
他拳头一握,更讨厌这样客套的说辞。现在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她大可放段说出她的不满。她生气,他会宠着她;她抱怨,他也会由着她。把事情摊开来说,不是很好吗?
天知道这些日子他是怎么过的!日夜想着她,多么希望陪在身边的人是她。兰玥夜夜赖在他帐里,他可是一次也没想过要去碰她,只因为闭上眼,脑海里全是她的影像。
可她呢?完全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冷得像冰,随便一个他的子民比她来得热情,他们可是夫妻啊!瞧她说起话来,恭敬谨慎的样子,他平日受到的恭敬已经够多了!他要的是有情、有心,会赖在他怀里撒娇的刘靓。好怀念他们的初夜啊!那心灵紧贴的感觉,至今还在悸动着他的心!